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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
夜幕遮天, 晨光未明。繁华的城市此刻尚未苏醒,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萧瑟的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 在高楼大厦间穿行。
这个时间点, 连白日里最拥堵的马路上都还没有什么汽车, 只能看到凌晨上班的环卫车缓缓驶过,带走了地面上的落叶。
“轰隆隆”响着的环卫车循着马路边沿一道开过去,路旁一个穿着厚款大衣的女人避开车辆洒出的水雾,从后门走进了路旁的一家店里。
一推门, 屋内的暖风裹着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温暖了女人已经冻僵的身躯。时间尚早, 但店里已经有人在忙了, 一个年轻的店员小姑娘正在整理花架,见老闆走进来,笑着同她打招呼“苗苗姐, 你来啦。”
屋内的大灯早已打开, 照亮了店内的光景,这里装潢考究, 陈设精緻, 赫然是一家花店。
小姑娘问“今天是不是很冷啊?我昨晚在二楼睡,隔着墙都能听见外面的风声。”
苗怡刚把围巾和手套摘下来,手指还是冰的, 她朝指尖呵了口气“特别冷, 风吹在脸上简直像刀割一样。”
小姑娘忙端了杯热茶过来“来来来, 先暖暖手。”
她从后门玻璃那向外面看了一眼,夜幕已经渐渐散去,天色却还是阴沉沉的,看不到什么光亮。
“要下雨了吧。本来这几天就够冷的了,下过这场雨估计就要直接入冬了。”
苗怡捧着热茶啜了一口,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是啊。”
她也看了一眼室外,不忘提醒“小梓,要下雨的话今天就别把东西往外摆了,门口也得记得铺一个防滑垫。”
小梓一口应下来“好。”
花店一向开得早,今天的鲜切花已经送过来了,两个人花半个小时左右盘完货,就准备正式开门。
小梓去前面开捲帘门,还顺便把防滑垫拖过去了。她把防滑垫铺好,刚一抬头,就被吓了一跳“吓?!”
刚升起的捲帘门外居然站着一个人。
小梓显然没想到这个点店外居然会有人,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试探着叫了一声“你好?”
那人是侧对着门口站的,似乎想借窄小的门框避一避风。但这显然并没有什么用处,他穿得又格外单薄,耳朵和鼻尖都已经被冻得红透了,单是看他一眼,都让正处在温暖室内的小梓觉得身上一冷。
可当那人闻声转过头来时,小梓满心的疑惑却又瞬间被惊叹冲散了。
这个人长得……好好看。
来人不过少年模样,眉眼精緻,轮廓完美,打眼一看倒像是不知从哪儿来的小王子,自己偷跑出来看一看这凡尘俗世。
只不过外面实在太冷了,他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想开口,却是一阵沙哑的呛咳。
“咳、咳咳……”
小梓忙拉开玻璃门侧身让人“你先进来吧,进来说。”
前臺的苗怡闻声看了过去,就见一个纤细的少年走了进来,男孩虽然长得很漂亮,却是唇色惨白,双颊潮红,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看起来状态格外糟糕。
他穿得太少了。这种冷风天气出门,一大清早又没太阳,穿长风衣都会觉得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少年却只穿了一件单衣,简直像是刚从冰窖里被捞上来一样,整个人都透着凉意。
不过等看清那张脸之后,苗怡却明显地愣了愣。
她隐约觉得对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梓把人让进来,见他还在止不住地咳,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她在室内看了一圈,没找到毛毯,只好凑合着把室内温度又调高了一点,等人稍稍缓过来一点,才试探着问“请问,你是要买花吗?”
少年掩着唇点了点头,被冻僵的指尖白到近乎透明。
小梓问“请问你需要点什么?”
少年这才艰难地开了口,声音微哑“白……菊花。”
他说得很慢,细听还能听出原本动听的音色“白菊花,十九朵。”
小梓立即道“好的,请跟我来。”
白菊花的花桶就在一旁,小梓将人领过去,问“先生要自己挑吗,还是选这束已经包好的?这一束正好是十九朵。”
少年怔怔地看着花桶里的一片纯白,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小梓疑惑“先生?”
被她叫了一声,少年才慢半拍地回过神来,拿起了那束已经包好的白菊花。
花束被抱在怀里,纯白的花瓣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这种花不比别的,基本没有其他用途,现场包也包不出什么花样。小梓识趣地没有多问,只道“就这束了是吗?请跟我来,这边付款。”
她先去领路,少年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才跟着走了过去。
前臺可以直接电子付款,但小梓举着扫描器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直没等到少年把手机拿出来。
小梓这次没有再催,店里现在又不忙。
而且
', ' ')('她发现自从看到白菊花之后,少年的反应就总是慢半拍。
但她没有想到,少年怔愣了许久,最后却喃喃说了一句“抱歉……我忘记带钱了。”
“哎?”
小梓有些意外,她正想说可以手机支付,却听见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苗怡突然开口“那就免单吧。”
小梓惊讶地转头,就见老闆几步走了过来,对少年道“你是我们店今天第一位客人,算是个小福利,以后有空常来光顾就好。”
少年苍白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点情绪波动,他似乎也有些意外。
“谢谢……”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我下次来再补给您。”
说完,少年就抱着花离开了。
“哎……”小梓想叫他,却没来得及,只看见了对方匆忙的背影。
她困惑地挠了挠头“他穿这么少就直接出去啊?”
“这么冷的天就穿了件单衣,刚刚我站在他旁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这,他肯定是发烧了吧?”
“而且他整个人感觉也有点魂不守舍的,反应都慢半拍……”小梓转头看老闆,“对了苗苗姐,你认识他吗?怎么一上来就免了单?”
苗怡还在朝那个少年消失的方向看,闻言正想开口,却见花店的玻璃门又被推开了。
门口风铃叮当响了一声,小梓也好奇地回头。
明明还早,今天这个点怎么这么多客人?还是说,刚刚那个长得挺好看的男孩子又回来了?
结果她一抬头,却正对上一双冰寒刺骨的浅色眼睛。
小梓当场被吓得僵在了那儿。
来人并非她想的那个少年,而是一个英俊逼人却满面寒霜的高大男人,那人推门进来,屋外冷风呼地吹进来,双重冷气直接把人冻得透心凉。
小梓根本没能回过神来,连上前迎接客人都忘了。还是那个男人率先开了口“刚才那个人买了什么?”
男人的气势实在过于凶悍,即使是这么寻常的一句话,被他说出来也像是逼问。小梓被吓得又是一哆嗦,要不是这个人衣着打扮看起来不像缺钱的样子,她简直要以为自己遇上了劫匪。
因着对少年产生的好感,小梓并未直接将情况和盘托出。她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问“您问这个,有,有什么事吗?”
男人却像是一眼看出了她的顾虑,他直接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亮给了两人。
照片上正是刚刚那个衣着单薄、一身病气的少年,但不同的是,照片里的他看起来比现在要健康许多。
少年正处在温暖的室内,手里捧着一块调色板,面前还摆了一张画到一半的画。他直视着镜头,显然已经看见了有人在拍他。
男孩脸上还蹭了一点颜料,却没有一点要躲开镜头的意思,他笑得明媚又开朗,周身洋溢着一种一眼可见的幸福,望向拍照那人的眼神也带着未加掩饰的眷恋和信任。
男人道“我是他朋友,刚刚他买的东西,我替他付。”
“哦,”小梓这才回神,“他买的是十九朵白菊,不过我们老闆已经给他免单了。”
她朝苗怡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男人看向苗怡,眯了眯眼睛“你是?”
手机已经被男人收了起来,苗怡的视线刚刚从照片上收回,闻言看了他一眼,道“只是我们店里一个小活动,第一位客人免单。”
一旁的小梓疑惑,店里哪有这个活动?
男人置若罔闻“多少钱?我付。”
苗怡也没坚持“小梓,把帐单打出来。”
男人付款离开。苗怡看着他的背影,却是若有所思。
等她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就直接对上了一张写满问号的脸。
小梓已经快被满心的疑惑憋到吐血了“苗苗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和他们认识?”
苗怡笑笑,却是摇了摇头“不认识。”
“但我在两年前见过那个男孩一面。”
小梓问“两年前?”
她本来想问老闆怎么连这么久之前见过的一面都记得,但再一想少年那出色的相貌,却又不奇怪了。
这么一张脸,任谁见过都很难忘记吧。
苗怡点头“前年冬天,就在景山和经二交会的那个十字路口。”
小梓惊讶“那不就是我们店旁边的那个十字路口吗?”
“对,那天我在看店,结果外面不知怎的围了一群人,还有人把店门给堵了,我想出去看看,结果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那个男孩。”
“诶?发生了什么?”小梓好奇,“两年前那个男孩也和现在一样吗?”
苗怡却道“不,他那时候明显比现在要年轻很多。”
“啊?”小梓疑惑,“我看那个男孩子现在也没多大呀?”
苗怡摇了摇头“不是年龄,是他的气质。”
“那时候他很鲜活,生动,又年少,比现在还要亮眼得多。”
“所以我刚刚看到那张
', ' ')('照片才敢确认,后来的那个男人应该确实是他的朋友。”
小梓想了想,也对,她初见男孩的时候,虽然第一反应就是他很好看,但也觉得对方给人的感觉太沉重,像背负着千斤重担,连每一次呼吸都在燃耗自己的生机。
所以刚看那张照片时,小梓也有些讶异,要不是那过于出色的相貌未曾改变,她恐怕都要怀疑这迥异的气质状态是否属于同一个人。
苗怡叹了口气“当时那个男孩在那,围观的好多人都以为是明星过来拍戏,但其实不是。”
“那是一场很严重的交通事故。”
小梓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是车祸?和那个男生有关吗?”
“嗯。”苗怡捏了捏眉心,放缓了声音,“当时两辆运货车相撞,当场就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也在车上,被送去了医院。”
“后来电视臺播报了新闻……仅存的伤者抢救无效,也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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