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寄烧了有一会儿了。
他其实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只能感觉到周身的痛苦。祁寄隐约感觉到自己应该是睡着了, 但他明明闭着眼睛,眼前的大片混沌黑暗却一直在旋转,像是把他整个人都搅进了一个强力的旋涡里,让人头昏眼花, 怎么也停不下来。
耳边一直有电流的声音隐隐作响,逼迫人坠入绝望的深渊。无论是睡着还是短暂的清醒, 那种令人难以承受的晕眩感一直如影随形。
半梦半醒间的晕眩还伴着剧烈的头痛,太阳穴突突跳动着, 一下一下震得后脑生疼。额角像是有锋利的银针抵着,针尖锲而不舍地向内里钻来。这种疼痛让人根本无法承受, 可若是和身体上的疼痛一比,又显得不那么难熬了起来。
祁寄的身子都快要被烧熟了, 他甚至隐约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蒸腾出了水汽。体力流失殆尽,连呼吸都觉得艰难无比。
唯一能给他带来慰藉的, 只有那一点让人眷恋的、带着日光味道的气息。
可不知为何,就连那唯一能使人安心的气息都离他远去,再寻不到一点踪迹。祁寄微微有些茫然,想去追, 却又动弹不得。
他下意识动了动右手腕, 想从爸爸亲手给他编的手链上汲取一点慰藉。可无论祁寄怎么努力, 都没能摸到那条略粗的链绳。
“唔……!”
祁寄就这么突然地被手链的丢失吓醒了。
精神的完全清醒都尚未完成, 身体的苏醒就更不太容易, 连睁开酸涩发胀的眼睛都耗费了祁寄不少精力。他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右手, 可是他努力用视野一片模糊的眼睛盯着手腕看了好几遍,却都还是和昏睡时一样的结果。
手链不见了。
胸口像是缺了一块,透着嗖嗖的冷风。唯一能给予他安全感的手链消失不见了,祁寄茫然地盯着空荡荡的手腕看了好一会,都没能反应过来。
手链去哪儿了……?
他朝四周看去,想去找自己平时有可能放手链的地方。可一抬头,入目是一片雪白,晃得他微微有些眼晕。
蓬鬆柔软的绒被带着簇新的光泽,上面还散发着一点刚刚清洗过的布料的清香。这不是祁寄熟悉的那间狭小卧室。
相反,身下这张床很大,大到足够祁寄在上面随便打滚。相应的,这间卧室也很宽敞,一眼看去,室内面积和祁寄住的整个房子的面积相比都还要大上一点。
但现在,这个足够容下一群人开集体派对的房间里却只有祁寄一个人在,他按着抽痛的额角想了一会儿,才终于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些陈设。
这又是什么地方?
房门没有关,隐隐有动静从屋外传过来,听着像水声。
祁寄突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他的头好疼……他不知道这是哪儿,但他得离开这里。
床太大了,祁寄把身子横过去都没办法用脚够到床沿。他的身体撑不住,也没办法俐落地爬起来,等好不容易拖着被子挪到床边时,祁寄已经连撑着床沿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一片重影,他没看清床沿,一下子从床边栽了下去。
“咚!”
摔落的身体在地板上砸出沉闷的声响,幸好祁寄身上还裹着被子,地板上也铺了一层薄毯,给他做了个双重的缓衝。
可即使如此,祁寄也是一阵天旋地转,好半天没能反应过来。他的额头一直在疼,眼前的所有都像是在梦里,让他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再加上身体内部原本就从未消失过的疼痛,祁寄挣扎了好几次,却连撑起上身都没能做到,更不要说自己站起来。
一股莫名的邪火在身体里烧灼着,一直烧到心口。虚软的身体上隐隐出现了一种残留的电击感,冷不丁就会刺出一点麻木的疼。
祁寄快被这层出不穷的疼法折腾疯了,然而就是在这极端糟糕的状态下,他却听见了从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额角猛地抽痛了一下,祁寄只觉得自己的后脑疼得像要裂开。
……谁?
不及细想,卧室门口便出现了一双长腿,那人几步来到他身边,就要朝他伸过手来。
祁寄几乎瞬间就摆出了防御的姿势,戒备地瞪向了对方。
他的身体早就透支了,眼前都是重影,视野一片模糊。迟钝的意识唤不醒理智,恼人的头痛影响着分析,即使祁寄直直瞪着对方,也没能看清对方的脸。
他只勉强辨认出这是一个男人。
可就算已经虚弱到了这种程度,他也绝不会示弱,祁寄的视野不清晰,眼神却很凶。如果真有人图谋不轨,他绝不会束手就擒。
许是被祁寄的模样唬住了,那个男人的手停在半空,并未直接碰到他。
祁寄快被身体里不断躁动的邪火烦死了,对于肢体碰触更是警惕。他嗓子干得很疼,却还是艰难地挤出了沙哑的一句。
“别碰我。”
那人并未回答,
', ' ')('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却是后退一步,起身离开了房间。
危险解除了,祁寄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觉得对方的举动很奇怪,可就现在这个头昏脑涨的状态,祁寄也完全没办法清醒思考,只能先儘量地解决一点自己的问题。
扒拉了好一会儿,祁寄才把自己从柔软到像云朵一样的被子里解放出来,他低头想检查一下自己,头一动,又是一阵发晕。
那种晕眩感比昏迷时更严重了。他又疼又热,口干舌燥,偏偏又无处发洩。
费了好一会工夫,祁寄才按捺下那种异样,开始查看自己的状况。他身上的束缚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儘管四肢各处还带着鲜明的红痕,但好歹已经没有了电击的威胁。
祁寄身上套着的还是那件薄纱外袍,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他扯了扯自己的前襟,想把衣服扒下来。
结果还没等解开腰间束带,他就突然听见了一阵风声。
祁寄警惕地抬头,视野里却只有一片雪白。
“……?!”
他直接被一块大毛巾当头罩住了。
祁寄伸手去扯,动作间又有些气喘,但还没等拽住毛巾,毛巾就把他整个裹了起来。
他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条纤细的小腿晃在外面,就这么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别碰我……”
祁寄想挣扎,裹在毛巾里的上半身却根本无处使力。他想用唯一自由的小腿去踢人,可才动了一下,腿腹就不小心蹭到一片紧实光裸的手臂皮肤。
“呜……!”
相贴的皮肤处传来比电流更加酥麻的刺激,祁寄整个身子都哆嗦了一下。
他差点就这么软在了男人怀里。
不自觉加快的呼吸让毛巾内侧的空气都升了温,变得燥热起来。祁寄不敢再动,只能僵硬地任人抱走。
他现在根本不能和别人有直接的身体接触,否则那好不容易被关进笼子的药效就会立刻衝破束缚,让他变成一个完全失去理智,只懂得予取予求的欲望傀儡。
厌恶抗拒的是祁寄的理智,饥渴求取的却是他被下药后的本能。
还没伤敌就自损了八百,祁寄只好放弃了挣扎,他被抱着走了一段,原本微弱的水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祁寄缩在毛巾里,虚弱地喘息着,水声越近,就搅得他的头越痛。
就算意识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祁寄也清楚,这个时候的水声,绝对代表不了什么好事。
“放开……放开我……”
祁寄终于还是捱不住疼,低哑地抗议起来。他的声音仿佛受了伤的幼崽的叫声一般微弱无力。嗓子早就被药力烧哑了,连说几个字都费力。
“别乱动。”
一个低沉冷磁的男声响起,这嗓音莫名让祁寄感觉到了熟悉。
是谁……?
不及细想,水声已经近在耳边。祁寄只觉自己身体沉了一下,下一秒,冰冷的水就淹没了他赤裸的脚踝。
他被抱进了一个盛满了水的浴池里,毛巾也被抽走了。入眼是一片清澈,浴池很大,张开双手都够不到边。
这个场景看起来非常危险,一点都不符合独浴的安全条件。
祁寄的第一反应就是警惕地抬头去看对方有没有一起进来。
他的大半个身子没入水中,还没看清对方的身影,就先冻得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好凉。
这个人居然给他泡冷水澡。
祁寄抬起烧红了的眼睛向上看去,才发现对方正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思维一片混乱,祁寄昏昏沉沉地想,这人没有下来,还用了凉水,是想用冷水澡帮他缓解药效吗?
好像应该会有用。
对方看起来在做好事,可能不是个坏人。祁寄想着,就又努力辨认了一下对方的脸,用那种严肃的、探究的眼神。
可惜他还是没能辨别出这是谁。
反倒是被他用那种凶凶的眼神盯过之后,原本想开口的男人却突然又闭了嘴,英俊的眉宇间微微浮现出一点莫名的神色。
祁寄现在连人都认不清了,哪还能读懂表情,自然也没能看出对方的无奈。
男人没在池边停留太久,他走开了几步,被玻璃屏风挡住了身影。
祁寄咳了两声,抹了一下鼻尖。他本来想把上面沾的水珠抹掉,结果手上沾了水,脸上的水珠越抹越多。
“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身下动了起来,祁寄吓了一跳,正想躲开,却被一个宽大柔软的弧面稳稳地托住了。
他这才发现,是浴池里的躺椅升了上来。
严格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的浴池躺椅无论是弧度还是触感都格外宜人,祁寄半靠在躺椅里,终于不用自己费力支撑身体,舒适度明显提高了不少。
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体验这把软椅,就又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祁寄。”
因着
', ' ')('祁寄刚才的眼神,那人并未走过来,隔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问他“你自己能解决么?”
祁寄皱眉,他没听懂后半句话,只听清对方清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太阳穴突突刺痛着,祁寄闷咳一声,哑声问“你认识我?”
男人动作微顿,神色间染上一抹微妙。
他反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祁寄第三次试图辨认,未果,反倒让头疼得更加厉害,似是要裂开一样。那股压抑已久的邪火把理智都烧尽了,逼得人完全无法思考。
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双手按住额角,祁寄努力想把那烦人的疼痛压下去,手上的水珠顺着掌根滑到脸上,掩住了眼睛里被逼出的水汽。
好疼……又热……
满池凉水都像是被他身上的高热烧出了一片朦胧水汽。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耳畔响起,像一隻手,把祁寄从疼痛的乱麻里拉了出来。
祁寄茫然抬头,眼中还带着湿漉漉的雾气。
在他头疼欲裂无法回答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到了池边。
“我们先来解决最要紧的问题。”男人语气很耐心,又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被下了药,自己能解决吗?”
祁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这次才听懂了。
下药。
浑浑噩噩的思绪被糟糕顶透的记忆衝击着,祁寄眼前隐隐发黑,胸口一阵滞闷。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晃,池边那人矮身蹲了下来。
男人单膝向下,手臂搭在另一个膝盖上,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紧实有力的小臂。
他原本就一直在注视着祁寄,此时离得近了,男人垂眼看过来,那双浅色眼眸就更让人拘谨,压得祁寄有些不知所措。
上一个问题久久没有得到回復,男人“只好”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在伸手就能碰到人的距离里,他的声音比动作率先给祁寄带来了困扰。那低磁的嗓音因着距离的拉近而愈发惑人,震得祁寄耳根都生出些微微的麻痒。
他问“还是说,你需要帮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