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佬的杀戮就是如此直白不做作,且毫不拖泥带水,话音刚落,那隐而不发的剑网便瞬间收拢!
银绒毛都炸了,濒临死亡的感觉太过真实可怖,似乎只有一瞬,又仿佛极漫长,快到来不及哭喊,也慢到有心思后悔,后悔信了自家师父的符谶,明明老东西那么不靠谱……不甘、恐惧、懊悔,种种情绪糅杂在一处,直发酵到呼吸急促、擂鼓般的心跳要震破胸腔,死亡却迟迟没降临。
“……?”
银绒试探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眼前天朗气清,哪里还有索命的剑阵?而城阳牧秋此刻却痛苦地蜷缩起身体,被濡湿的额发遮住表情。
是了,他也受了重伤,难不成大佬刚刚的凶残是回光返照?
与此同时,城阳牧秋灵府剧痛,耳畔嗡鸣,脑海里闪过纷乱庞杂的回忆。
他看到师尊严肃的脸孔:“无情道一日千里,曾盛极一时,你可知为何如今凋敝至此,几近失传?修此道者,断情绝爱,铁石心肠,然物极必反,疯死之人不知凡几……”
又听到还是少年音的自己铿锵有力地答:“死亦何惧,弟子愿为太微境上下数千条人命讨回公道,涤荡妖族!”
师尊长叹一声:“衡儿,无情道每进一境,便会遭到反噬,心境大乱,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罢了,也许有朝一日,你能彻悟七情,或可逃一死,窥得大道……”
师尊的话越来越模糊渺远,城阳牧秋彻底失去意识,护体罡气散去,刺骨的冷便侵入四肢百骸,终究昏死过去,竟径直倒在银绒脚下。
“!!”
银绒很想掉头就跑。
可刚遭逢生死变故,腿还有点软,再者,大佬那一身雄浑的纯阳之气,对于修采补术的媚狐来说,实在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其实大佬安静不发飙的时候,倒是很耐看,眉眼轮廓深邃,鼻梁秀挺,是很清俊的长相,只是没了罡气护体,疏朗的睫毛上已挂了一层白霜。
感受到他的生命在迅速流逝,银绒反倒不怕了,试试探探地挪近了些,“上好的炉鼎啊,千辛万苦找的,趁着他还没死透,尝尝味道也好。”
银绒埋头在他颈间嗅了嗅,又小动物似的舔了舔他的睫毛和面颊,媚妖的采补术与修士的合欢道不同,不止限于真刀真枪的交媾,有肌肤之亲便能配合着功法吸收阳气。
不得不说,大佬的身体真是上乘,柔韧的肌肤下蕴含着磅礴的力量,银绒舔饴糖似的,从凸起的喉结舔到结实的胸口,再从薄薄的眼睑舔到柔软的嘴唇,边舔边津津有味地吸收精纯阳气,尾巴欢快地晃出残影。
“……住口。”不知过了多久,被糊了一脸口水的大佬眼皮动了动,虚弱地开了口。
“!!!”
他他他他怎么又活过来了!!!
银绒炸了毛,狐耳“刷”一下趴下去,瞪圆了一双琥珀珠似的大眼睛。
城阳牧秋起初只觉得冷,后来感到有个温软的东西钻进怀里,那东西明明体温也不高,却奇迹般吸走了身体里的寒气,意识渐渐回笼,隐约感到有人在亲吻自己,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漂亮的狐耳少年。
乌发赤眸,细肌雪肤,水灵得叫人眼前一亮。
他好像一点也不怕冷,雪窖冰天里,只松松垮垮套了件火狐裘,斜露出嫩白的颈子和一条黑色皮革项圈,项圈上还挂着个“狗铃铛”。
“你你你不能杀我!”狐耳少年惊恐地喊。
有了之前的失败经验,银绒不大敢跑——非但逃不掉,还容易惹恼大佬。情急之下,他眼珠一转,脱口道:“你不能杀我,因为,因为是我救了你!”
“对,没错,一定是我刚刚不小心把你的寒气也吸走了。”他懊恼地说,为了证明自己似的,银绒在大佬胸口虚虚一抓,丝丝缕缕的寒气便脱离城阳牧秋的身体。
作为一只赤狐,银绒却天生不畏严寒,甚至能有意无意地操控寒气,操控力虽然有限,可师父说,这能力相当稀罕,连那些生在雪山的妖都自愧弗如。
随着更多的寒气被吸走,城阳牧秋冻僵的身体恢复了更多知觉,周身剧痛卷土重来,这让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银绒察言观色,有声地咽了口唾沫:“这回相信了吗?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城阳牧秋却别过视线:“……你先下去。”
银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跨坐在大佬腰上,忙连滚带爬下去,就听城阳牧秋气若游丝地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银绒:“???”
您老人家失忆了吗?一盏茶之前不是您亲口给出理由——“是妖就该死”吗?
城阳牧秋费力地撑起上半身,迷茫四顾:“小妖狐,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银绒不明白他为什么明知故问,但还是老实回答:“雪窟谷。”
“……”
城阳牧秋顿了半晌,又缓缓问:“那你可知……我是谁?”
“……”
“???”
什么叫“我是谁”,难不成一语成谶,他还真的失忆了!?
听说人有三魂七魄,其中一魄负责承载记忆,修士们不论练功走火入魔也好,斗法受伤也罢,若是重创了灵府,丢了“魄”,是有可能伤及神魂,导致失忆的,而大佬的确伤得不轻,不过好像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