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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因为嘉和郡主榜下捉婿的壮举,江寄月也顺便被邻家娘子科普过一番。
原来如今母仪天下的皇后正是荀家女,算起辈分来,荀引鹤是他的侄子,而从皇室这一脉算,嘉和也是她的侄女,因此,嘉和确实该管荀引鹤叫一声表兄。
只是虽然叫表兄,到底嘉和是皇家血脉,荀引鹤不过是世家公子,两人之间该是有些地位上的差距,可是瞧见嘉和那副噤若寒蝉的模样,恐怕根本没有什么胆量再作威作福了。
明明片刻前,还敢指着他们说‘陛下是我亲叔叔,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江寄月不由望向高大的荀引鹤,他并没有看旁的人,只是看着嘉和,嘉和手中的马鞭已经被他的侍卫拿走,嘉和却只能嘟着嘴,一句狠话都不敢放。
荀引鹤道:“这便是你做得好事,不顾礼义廉耻,去翰林院堵有妇之夫,私闯破坏民宅,盛气凌人,不知反省,你是打算让整个上京看你爹爹的笑话吗?”
嘉和的头像个鹌鹑似地缩着:“我没有办法,范郎不肯跟我回去。”
“他为什么不肯跟你回去,你心里有数。”荀引鹤道,“强占人夫,嘉和,你过于胆大妄为了。今日回去后便不要出来了,我会让王妃罚你一年的月银,看着你,让你面壁思过三个月,手抄三百份女戒,在家安心备嫁。”
嘉和听了就急了:“我不嫁,什么将军,那就是个残废,我可是郡主,你们怎么能让我去嫁一个残废?”
荀引鹤道:“你再说一次。”
并不是很严厉的话,却让嘉和猝然收声,她不敢再惹恼荀引鹤,可是也不服气,只能梗着脖子站着。
荀引鹤不管她,道:“我还肯管教你,你就只是被禁足抄书,若是再不服管教,我就让范廉把你告到京兆尹去,嘉和,你尽管不服试试。”
嘉和知道这位表兄从小守正持节,他说得出自然也做的到,哪敢顶他,低头道:“嘉和不敢不服。”
荀引鹤道:“向沈公子一家道歉。”
嘉和不情不愿地道了歉,虽然并不怎么诚心,但也足够难得了,沈知涯有些局促,江寄月却很坦然,道:“相爷,郡主还砸了我家好些东西。”
荀引鹤这才看向她,其实才一日未见,思念却已如三秋般浓稠。因见了就会被相思折磨到寤寐不止,所以他想着不见就好了。
可是,江寄月一叫他,他还是没有忍住看了过去。
还好,才一日,她的气色就好了些,眉头也舒展了看来,果然,昨日不过是他多思多虑,她和心爱之人成亲后,过得不错。
“这些自然是要赔的,”荀引鹤道,“晚些我便让下人把赔礼送来。”
荀引鹤作为堂堂丞相,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态度也很诚恳,江寄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反而很感谢他,愿意管一管无法无天的嘉和郡主。
她道:“也希望嘉和郡主能明白,相爱的人能在一起,是一件不容易却很幸福的事,莫要做出横刀夺爱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来。”
江寄月这话是对嘉和说的,可是荀引鹤却不自觉捏紧了袍袖下的手,半晌才道:“我保证,她不会的。”
一顿早饭吃得鸡飞狗跳,范廉不好意思极了,先自己跑到集市上掏银子买了四份早饭回来,又主动拿起扫帚收拾那些残碎。
虽然沈家无端受了连累,但沈母很高兴,和范廉主动说话:“外头都说你是陈世美,原来不是啊。”
范廉摸摸头,有些害羞:“必然不是,我娘子很好的,等她来了,老夫人见了就知道了。”
他长得俊美,很契合探花郎的名声,如今这一红脸,更如桃花瓣般粉嫩,引得沈母笑声连连:“好!是该接娘子回来了,依我说,放榜的时候你就该接她到上京了。”
范廉道:“那时郡主缠着我,让她来京,不单是怕她会受委屈,主要还是怕她遭遇不测,毕竟我和郡主说了我已有家有妻时,郡主都想效仿太平公主去妻夺夫了。”
江寄月在旁听得一愣愣的,心有余悸道:“我虽则早就知道了太平公主的典故,可是书上看的与亲眼见的到底不一样,嘉和郡主这般胆大妄为,王爷与王妃竟都不管么?”
范廉道:“宠坏了,要管也管不住,我前些日子躲到王爷跟前,还是没有办法,郡主一哭闹,王爷就唉声叹气,直接让郡主把我带走,就想求个清净。”
江寄月听得瞠目结舌,尤有余幸:“幸好今日来的是荀相,否则就算来得是王爷,也是白来。”
范廉也很庆幸:“我打听到的,说荀相从小不仅管着族中子弟,让他们能严格律己,还要管教几个小皇子小世子,说他竟比太傅还要好使。我就想,他管得了皇子世子,自然也管得住郡主,于是避开郡主溜掉前,再三托了同僚帮我知会声荀相,幸好郡主行事张扬,她来翰林院堵我的事早早传开了,荀相才能来得这么快。”
正把桌子扶起来的沈知涯冷冷地插话进来:“什么管得住?分明是他家世好,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缘故,不然,你换一个品阶低的
', ' ')('人来试试。”
江寄月与范廉一下子就安静了,刚才还算融洽的谈话氛围被这句话打散,再也起不来,两人默默地分头干活。
沈知涯却把凳子一扔道:“我出去一趟。”
江寄月道:“知涯,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沈知涯冷笑,“没有听见嘉和郡主的告诫吗?今日下午祁县前县令的尸首会运到上京,我提前去见见自己的下场。”
他甩袖离开。
江寄月问范廉:“知涯真要被外放到祁县吗?此事已经定了?”
范廉有些为难:“我依稀听郡主说过,似乎是的,但也不知道郡主是哪儿听来的,她当时也是为了威逼利诱我才说的,我并没有当回事,也就没和沈兄说。”
江寄月忧心忡忡:“可知涯好像认准了这事一定是真的。”
范廉安慰江寄月:“不一定是真的,郡主又不懂朝政,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呢。祁县状况复杂,朝廷应该会派更老练的官员去,不会白白让沈兄去送死的。”
但范廉也觉得自己的安慰不能起到任何的用处,镇南王是领兵的,祁县那边匪患严重,朝廷或要派兵镇压,所以镇南王才会关心起祁县的官员调动,于是嘉和郡主就有机会听到了。
江寄月问道:“祁县已经死了几任父母官了?”
祁县已经死了三任父母官了,只是前两任未在祁县扎下根基就横遭匪祸,县丞把他们的死修饰成了水土不服,才瞒住了上面。
而第三人上任的那位官员,看着两位前任不足月的任期,心里起了疑,上任后处处小心,周旋各人,才震惊地发现衙门里的人基本都与匪贼有勾连,若是新来的县太爷愿意同流合污,那便一起发财,若是不愿,那就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什么朝廷命官,他们根本不在乎。
“说起来,此事还要怪陶都景,他的变法太不???切实际,把很多百姓都逼上了梁山。”镇南王对荀引鹤道,“以前祁县也有小股山匪作乱,可绝不是像现在这般,闹到官兵就是匪贼的地步!”
变法那几年,地主不愿交的税都压在了更下一层人的身上,别说是地里刨食的农民了,就是衙门里的差役也交不起,于是祁县的官吏索性白天穿官服,晚上蒙上面,打家劫舍,也不怕暴露,毕竟有县丞为他们兜底,抹去惨案记录。
要不是这位县令拼死把消息送出来,朝廷还被瞒在鼓里,以为祁县的匪患已经平得差不多了,那里一片太平。
只是可怜这位县令还是被发现了行迹,最后在匪贼的虐待下惨死,差点连尸体都没了,还是由邻县的人捞上来后,认出他来,忙层层上报。
朝廷一是感念他忠义,要为他风光大葬,二也是为了拿祁县作筏,杀鸡儆猴,于是命军队运回县令的尸首。
这是发生在大半个月前的事了,祁县的事传回上京时,恰逢科考放榜,很多怨恨陶都景的大臣都在说,既然这件事是陶都景惹出来的,那就该让另一个江左杨的学生去负责把这场祸事了了。
但这种埋怨也很快被荀引鹤压了下去。
如今镇南王再抱怨,荀引鹤道:“祁县的形势复杂,就算由王爷带兵平了匪乱,也该由经验丰富的官员接手,才能彻底避免死灰复燃。沈知涯之才只能守成,难堪大任,让他去,只会让朝廷的努力付之东流。”
镇南王道:“你一直都没有同意让沈知涯去,那你说,你打算把他外放到哪儿去?”
荀引鹤道:“此事我已与吏部尚书知会过了,丰县很适合沈知涯。”
镇南王道:“丰县啊,县如其名,丰饶富足,便宜那小子了。”
荀引鹤没有接话,他远远眺望去,长街街口渐起骚动,是前县令的棺椁被运了进来。
镇南王也没有在说话,两人沉默地看着,只以目光对这位英雄致以敬重。
等马车缓缓走出了视野,荀引鹤方道:“至于祁县,我想起用一个人,那个人也是江左杨的学生,我已去信给他,他也同意了。”
镇南王道:“看起来,你和朝中众臣的想法很一致,沈知涯不过是你没有看上的意外罢了。”
荀引鹤道:“王爷误会了,我想用他,首先是他才干合适,且本人脾气硬,猛药适合去重疾,而且我相信,他有本事让世人重新相信,学生如何,与老师无关。”
镇南王诧异:“你竟然想替江左杨平反么?”
荀引鹤淡淡的:“有何不可。”
沈知涯挤在人堆里,看那口漆黑的棺椁从自己面前过去,耳畔是纷纷的议论声。
“都听说了吗?这县太爷死得很惨,还没断气就被人砍成好几段呢。”
“可不是,听说捞他上来的那人是在湖里捞鱼,那鱼网打捞上来一节腿,他还当是牛腿,拖到岸上才知不是,吓得魂飞魄散,赶忙跑去报官。衙门也是捞了四五天,才把尸块捞全了。”
“我怎么听说是没全的,好像是耳朵和舌头没找回来。”
“也难怪,毕竟湖那么大…
', ' ')('…欸?你怎么吐了,要不要紧?”
沈知涯弯着腰,摆了摆手,可他的脸色难堪,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恍惚,实在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那几个大哥很热心,把他扶到路边的茶摊上坐下,给他要了壶浓茶压嗓子里的恶心感。
沈知涯拉着那位说耳朵和舌头没有找回来的大哥的手道:“那县令的家人如何?”
那大哥叹气:“要是他家人都还活着,你刚才就该看到扶灵的人了,一家子都死了。”
沈知涯感觉眼前的景物都在不停地晃,开始他以为是地龙动了,可见身侧的人都很平静,他这才发现是自己在发抖。
“都死了吗?”
那个大哥很奇怪地道:“小兄弟你害怕什么?祁县离上京十万八千里,只要你避开不去那儿,那儿的匪贼再厉害,也伤不到你一分。”
“可我就是要去那!”沈知涯嘶哑地吼出声,双手拍重重地拍在桌上,很快又痛苦地用手抱住了头,“我知道我家没权没势,也没有那么多银子走动,但也不能这样害我的性命啊。”
他还那么年轻,前途无量,就要以这样极其惨痛的方式死去吗?凭什么?没有人愿意去祁县,就让他去,就因为穷人的命不算命吗?他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他忽然从凳子上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欸?小兄弟,你身子好了吗?我看你走路摇摇晃晃的,要不要再歇会儿?”
沈知涯却没有理会,闷着头往前面挤着。
镇南王道:“那个在乱吼乱叫的可是我们的新科状元?他在说什么要害他性命?”
沈知涯性子从来如此,心理承受能力不佳,情之所至,当众落泪,大吼大叫都是常有的事,他方才觉得心口压抑,这叫声自然不顾及他人,大了些,连百米之外的茶楼都能听见。
荀引鹤道:“我想起有件事要吩咐侍刀,请王爷容我离开片刻。”
沈知涯本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见荀引鹤不接话,镇南王也不在意,道:“你尽管去。”
荀引鹤往外走去,侍刀就在门外候着,见他出来行礼,荀引鹤低声道:“沈知涯话语有异,你去打探一番发生了什么。”
侍刀领命而去。
沈知涯拖着腿在街上拔足跑着,连撞到行人也不顾了,只想跑得快点,再快点,一定要在任命下来,见到何进,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可巧那何进正好在家,便命仆人把他带了进去。
沈知涯见何进如见救命恩人,差点直接给他跪了下去,何进倒是不意外:“才从街上回来?”
沈知涯哑着嗓子道:“救救我,现在只有何兄能救我了!”
何进眯着眼道:“沈兄可想好了,那可是沈兄的娘子啊。”
沈知涯咽了口唾沫,他这时才想到了江寄月,可是被折磨至死的恐惧不容他有半分的良善,他道:“大人所说,只是春风一度,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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