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曼去隔壁院子跟周氏打了声招呼。
周氏道:“平日里吴嬷嬷待你也算客气,既然去了,就莫要跟晋王冲突,人家正伤心着呢,你多担待着点。”
这话林秋曼不爱听,皱眉道:“阿娘当我去拆台的不成?”
周氏:“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哄着点晋王,莫要惹他心烦。”
林秋曼:“我把张妈妈留在府里,这一去,估计得耽搁阵子。”
周氏点头。
把府里的事情安排好后,林秋曼和莲心才随老陈去了晋王府。
她并没有去见李珣,而是直接去了吴嬷嬷的房间。
人们在她的房里布置了一个小小的灵堂,静悄悄的,不敢大张旗鼓。
林秋曼在灵前磕了三个头,又烧了些纸。
府里的管事娘子跟她熟,朱大娘道:“小娘子是个有心的,虽说嬷嬷跟郎君亲厚,但终归是下人,小娘子愿意来送她一程,可见是平日里积下的福德。”
林秋曼正色道:“嬷嬷知明理识大体,一生忠心诚挚,值得我敬重,今日来送她,也是应该的。”
朱大娘欣慰道:“看来嬷嬷没有瞧错人,小娘子是个知事的。”
林秋曼看了看简陋的灵堂,“倒是委屈嬷嬷了,为殿下操劳了一生,连个像样的后事都不敢办。”
朱大娘重重地叹了口气,“礼制不可违,若是让宫里头知道,是会惹祸患的。”
林秋曼默默地烧了会儿纸,“我也知道,上头那个才是殿下的至亲正主儿,人家还活着呢。”
朱大娘被噎了噎,没有吭声。
稍后老陈过来,说道:“屋里头香烛沉闷,小娘子出来透口气。”
林秋曼出了灵堂,歪着头看门口倒挂的白伞。
除了那把伞和白烛外,府里跟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只不过人们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像是生怕惊动了吴嬷嬷安息似的。
老陈叹道:“方才老奴去看过郎君,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秋曼:“嬷嬷生前曾教过我做长寿面,我给他做碗送去。”
老陈连连点头。
书房的房门再次被推开,一碗鲜香的长寿面缓缓放到李珣面前。
熟悉的橙花香侵入室内,悄悄唤醒了他迟缓的意识。
林秋曼趴在桌案前看他,并朝他晃了晃手。
李珣的视线隔了许久才渐渐恢复生机,木木地望着她。
林秋曼道:“尝尝奴做的长寿面,一根到底,嬷嬷教的。”
李珣默默地垂头,似被那碗长寿面触动了情绪,眼眶有些泛红。
他缓缓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往嘴里送。
林秋曼问:“好吃吗?”
李珣尝了小小的一口,摇头道:“没嬷嬷做的好吃。”
林秋曼不高兴道:“你还嫌。”
一丝泪掉进碗里,李珣喃喃道:“不嫌。”
他又继续吃了几口,长寿面还是长寿面,却再也吃不到吴嬷嬷做的那种味道了,往后也吃不到了。
她的去世,犹如关上了一扇门,与儿时有关的那扇门,好的坏的,欢喜的憎恨的,统统都关上了。
温热的泪簌簌往下坠落,李珣一边吃一边泪眼模糊。
反正他最糟糕的一面她也曾看到过,没什么好顾忌的,伤心就是伤心,狼狈就是狼狈。
看到他那般模样,林秋曼的心里头五味杂陈。
原来他也会哭啊。
心里头难受,李珣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林秋曼拿手帕给他,他自言自语道:“你能抱抱我吗,一会儿就好。”
林秋曼走到他旁边,他像孩子似的双手抱住她的腰身,把头靠到她的身上,喉头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秋曼垂首看他,他的肩膀微微抖动,显然是真的伤心难过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任由他抱着,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放到他的背脊上,轻轻安抚。
能得到她的回应,李珣忽然觉得,失去依附的浮萍仿佛有了归宿。
他把她抱得越来越紧,就像李兰生想拥抱阳光那样,怕它转瞬即逝。
桌上的面碗已经冷透,然而李珣还抱着她,不想撒手。
林秋曼罕见的露出耐心,现在她对他是没有偏见的,仅仅只是因为亲人去世而悲伤的人之常情。
他待她不是那么坏,吴嬷嬷待她也有情,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陪陪他,好像也不是那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