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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脚步声已经远去消失不见之后,李锐锋重新睁开眼,警惕地四下打量起来:自己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某个位于地下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自然光,只有头顶电灯昏暗的光亮作为照明,因此也很难判断从自己被抓走开始,到底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而就在自己身下的地面上,被人以朱砂描绘着形状奇异的法阵,令李锐锋无论如何用力挣扎,都无法挪动分毫,就像是被石化了一般。
“该死的家伙……”额头已经开始渗出了冷汗,但李锐锋却始终没有放弃挣扎。他很清楚,那个满眼血丝的老男人可不是出于好心才留了自己一命,只不过是把自己当作了祭典上最珍贵的贡品,打算留待后面精心料理而已。光是一想到他在自己面前一脸陶醉地说出的那些疯话,就让李锐锋后背一阵阵发凉,挣扎的动作也越发卖力起来。
就在此时,伴随着吱呀的一声轻响,虚掩上的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了。李锐锋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当是对方去而复返,却没想到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让他颇感意外的身影——那具已经恢复了原型的,木制的人偶。
“……”眼见着对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李锐锋停止了挣扎的动作,一脸紧张地打量着对方。然而对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话说回来,就算有恶意,从那张木制的,毫无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来就是了。人偶一路走到李锐锋身边,蹲下身来,打量了李锐锋身下的法阵片刻。李锐锋此时才注意到,她原本眼窝的凹陷处,此时已经贴上了两片尺寸得宜的玉片,玉片中还封着两枚玉珠,看上去已经和人类的眼睛有七八分相像了,看得出来,那个老男人对这具人偶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就在李锐锋胡思乱想之际,动作停滞了片刻的人偶,却重新伸出手来,擦去了法阵一角的图案——她的右手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口,伤口上还不时闪烁着青紫色的雷光,因此此刻是用自己的左手擦去法阵图案的。随着法阵变得残缺,李锐锋顿时感觉自己周身的束缚都为之一轻,仿佛卸去了千斤重担一般。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试着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发现法阵的效力果然已经被破除了,自己此刻已经可以自如活动了。
“你……你在帮我?”李锐锋认真打量着眼前依然面目模糊的人偶,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人偶当然没有答话,只是重新转过身去,走到了房间门口,随即又转过头,动作僵硬地朝着李锐锋招了招手。
“要我跟上来吗?”李锐锋有些惊讶地问道。从之前的脚步声和焦躁的自言自语声,李锐锋判断此刻已经有人发现了这处隐蔽的藏身点,因此那个老男人大概是出门迎敌去了,此刻这座昏暗的地下建筑内应该就只有自己和人偶两“人”。在短暂的纠结过后,李锐锋咬了咬牙,还是紧跟着人偶的身影走去。
房间外是一条昏暗的走廊,走廊两侧陆续还分布着数个独立的房间。有些房间的房门微开,从内部隐约传出了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李锐锋努力集中精神,让自己不要去想象在那些房间内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是机械性地跟在人偶身后向前走去。整个地下设施似乎只有这条走廊是认真装修过的,走廊的尽头就是三分岔的隧道,隧道的坑壁还留着开凿过的凹凸痕迹,似乎是新挖掘出来不久,而在最初的分岔口过后,很快又出现了新的分岔口,然后又是无穷无尽的分岔,简直就像是交错的蛛网一般,也不知道眼前这具人偶的木头脑袋是怎么记下如此复杂的道路的,脚下走得飞快,似乎完全没有犹豫和思考的时间。也不知步行了多久,两人终于来到了隧道的尽头,眼前是一处异常狭窄的小门,大概应该是备用的后门。
人偶一言不发地推开了小门,灿烂的阳光从门外挥洒而落,让李锐锋甚至有些不适应地眯上了眼睛。但很快,他便怀着有些激动的心情,大步走出了门外:这里应该是市郊的某处小土坡的坡脚,四周都是初春时节刚刚开始萌芽的草木,空气中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让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而就在面前大概几百米远的位置,则是一大片拆迁后的荒地,遍布着建筑垃圾和断壁残垣——李锐锋记得这里应该是云阳市以西那片还未开始动工的建筑工地,顺着这个方向再走几公里,应该就有居民区了。
“你……你不跟我一起走吗?”李锐锋激动地大步跑出来十来步,才发现人偶并没有跟上来,于是迟疑地转过头去,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态度来对待这具人偶,昨晚是她出手打晕了自己,才导致自己落入敌手,但今天她又趁着那个老男人不在,主动释放了自己——而且说到底,能够自己行动的木制人偶本身就很超脱常理了吧!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李锐锋发现自己此刻似乎并不怎么为此惊讶。应该说,自从昨晚他真正的记忆复苏开始,他就已经有所预感,自己大概已经一脚踏入了一个前所未见的世界,并且再也无法回头了。
人偶闻言,只是迟钝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朝着远处指了指,似乎是示意李锐锋沿着那个方向离开。还没等李锐锋回过神来,她便转过身去,重重地关上了门,重新把自己关进了那座不见天日的地下设施中,只留李锐
', ' ')('锋一个人站在阳光下。
“真是个怪家伙……不过,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还是要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去才行!”李锐锋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之后,很快便重新恢复了清醒,随即转过头,朝着远处迈步走去。
“这样……就足够了吧!”紧握在纪嘉泽手中的照夜犀角发出了璀璨的亮光,即使在白天也显得格外耀眼。在光芒的照耀下,环绕着废弃小楼的结界很快便被破坏,楼中原本遍布灰尘的地板上袒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空洞,顺着空洞望去,只见一排可容两人并肩前行的楼梯正不停向下延伸,一直通向漆黑一片的地底。
“原来如此,原本就是荒无人烟的建筑荒地,再加上还以结界制造幻觉来掩人耳目,只是常规搜查的话,确实很容易就被忽略了。”樊慎脸上露出了混杂着自责与懊悔的神情,在片刻的沉默过后,缓缓开口说道,“那具人偶就在地底,结界已经被破除,鸣雷落咎留下的刻印已经能被我清晰地感应到了……但是,唐守正那家伙在片刻前却舍弃了这里,逃向了这片建筑荒地的更深处……”
“应该是觉得结界还能支撑一段时间,想先调虎离山,先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吧。”纪嘉泽收回了照夜犀角,望着地板上的裂口,仔细思考着眼下的情况,“结果没想到照夜犀角对幻术的克制力如此之强,被我们堵了个猝不及防。”
“唐守正是连环杀人案的主谋,必须逮捕归案,而放置在那具人偶中的惑心镜被众多受害者临死前的怨念侵染,恐怕也已经具备了相当程度的魔性,同样不容小视,必须安全回收才行……”樊慎说到这里,有些迟疑地望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位族长。
“没问题,我,去追人。”陆掣雷倒是看也没看樊慎,只是对着纪嘉泽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先说清楚,玄海帮最多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的责任罢了!”穆扬烈曲起小拇指,以不悦的语气强调着说道,“不过啊,居然胆敢把老子当猴耍……得让那两个王八蛋吃点苦头才行,不然老子可难消心头之气!”
“感谢两位的配合,能够兵分两路,自然是最好的。既然如此,那么我和龙主大人,便深入地下去回收那具安装有惑心镜的人偶,麻烦两位顺着狴犴一族龙子留下的讯息,去追踪唐守正吧。”樊慎听到这里,总算稍微松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以惯有的干练语气安排道,“整片建筑荒地应该都是对方的据点,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提前布置有其他陷阱机关,请各位务必多加小心。”
“两人一组,逐一进入走廊两侧的房间搜查,保持警惕!另外不要破坏现场的布设,法医和鉴证组的同事已经在路上了!”走下楼梯之后,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就是一条昏暗的走廊,走廊两侧是数个独立的房间,樊慎仔细观察着四下的环境,一边对跟着自己一同进入地下设施的狴犴龙子们命令道,一边还要关心纪嘉泽的动向,“龙主大人,请紧跟在我身边。唐守正应该在这处设施生活了不短的时间,很有可能还布置有其他的法术机关……”
“不用这么过度保护啦,我也经历过好几次实战了……”纪嘉泽虽然已经习惯了樊慎稳重谨慎的作风,但心中不免还有有些好笑。然而,就在他出声抗议的时候,从前方的暗处突然传来了细碎的声响。
“是谁?!站在原地,不要移动!”樊慎一边高声示警,一边抬手做出张弓的动作,伴随着雷光闪动,鸣雷落咎便迅速凝结成型,被樊慎紧握在手中;而与此同时,跟随在樊慎身边的狴犴一族的龙子们也训练有素地呈扇形散开,将来人包围起来。
来人似乎并没有隐藏自己身形的打算,很快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然而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的是,他竟然顶着一张和纪嘉泽一模一样的脸。
“龙……龙主大人?”虽然事先已经被告知过对方能够自如变化形貌,可是乍一见到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在场的诸位龙子动摇不已。一名位置靠前的龙子语带疑惑的出声询问道,随即又转过头来,有些不确定地打量着站在樊慎身边的那个纪嘉泽,似乎一时间也有点拿不准谁才是真货。
“邪魔外道,还敢顶着龙主大人的形貌招摇过市,真是不知死活!”樊慎一边拉紧了手中的弓弦,一边厉声呵斥道。伴随着焦灼的雷声,一道青紫色的箭矢很快便凝结成型,眼看着就要将站在自己面前的冒牌货格杀当场。
“现在倒是一副很神气的样子嘛,局长大人,明明之前被我操得像只贱狗一样……”没想到站在樊慎面前的这个“纪嘉泽”却半点没有惊慌之意,反倒是脸上露出了轻蔑的冷笑,出声嘲讽道,“其实你心里一直幻想着这样的时刻吧?就算是对着我这样的冒牌货也好,可以找个机会把自己心里的屈辱,不甘与愤怒全都发泄出来……你心中所想的,我全都能看到哦?你的忠诚,或许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完美无瑕呢……”
“给我……给我住口!”即使是沉稳冷静如樊慎,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由得露出了片刻动摇的神色。他手中依然紧握着鸣雷落咎,可却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纪嘉泽,眼神中带着几分慌乱与惶恐之意,似乎生怕纪嘉泽会因为
', ' ')('面前人偶的一番话而对他有所怀疑一般,原本已经凝结成型的雷电的箭矢也逐渐偃旗息鼓,很快便消散在空中。
“既然你可以窥伺人心,那就更应该知道,阿慎可不会因为被我玩弄调教就对我心生不满与怨恨,倒不如说,我只不过是在满足他心中真正的渴求罢了。更何况,我与眷族之间的羁绊,已经深深铭刻进了骨血之中,可不是由着你三言两语就能随意挑拨的。”纪嘉泽安抚般冲着樊慎温和地笑了笑,待转头望向走廊尽头的那个冒牌货时,眼神就已经变得冰冷起来,照夜犀角也已经在手中凝结成型,“当着本尊的面这样招摇撞骗,你还真是……相当的不知死活啊!”
照夜犀角发出的强烈光芒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地下走廊,对方似乎并不清楚纪嘉泽已经回收了这样一件专门克制幻术的法宝,因此猝不及防之下,被照了个正着。伴随着一阵近乎哀嚎的嘶吼声,走廊尽头的那个“纪嘉泽”周身的皮肤与衣服都像是艳阳下的积雪一般逐渐溶解,最后露出了木制人偶的外形。人偶以自己那双用玉珠与玉片雕刻而成的人造的双眼深深地望了纪嘉泽一眼,随即便一转身,逃向了走廊深处。
“快追上去,不要让她跑了!”樊慎此刻也总算回过神来,一边招呼着身边的龙子,一边也紧跟着想要追上前去,却冷不防被纪嘉泽从身后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不过,你刚才果然是被惑心镜迷惑了吧?”纪嘉泽眨了眨眼,脸上露出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神情,“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是那种缺乏自信又没有气量的人,啊不是,的龙吧?”
“抱歉,龙主大人,我……”樊慎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上去倒是十分精彩。他嗫嚅片刻,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是无从辩驳,只能带着愧意低下头去。
“我无条件地信任着我的眷族们哦,所以,希望你也能无条件地信任我,这种程度的挑拨是不可能动摇我的心意的。”纪嘉泽凑上前去,在樊慎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即趁势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龙主大人,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了。”樊慎深吸了一口气,等到重新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惯有的镇定与从容,眼神中的坚毅更胜往昔。
“嗯,很好,那我们继续去追那具人偶吧,眼下还是先干正事要紧。”纪嘉泽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你这次的不敬之举,我已经记在心里了。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可是会好好惩~罚~你的,你就尽情期待吧。”
“……”好不容易才调整好心绪的樊慎被纪嘉泽的一番话又惹得脸上一片涨红,只能佯装清嗓子,用力咳嗽了两声,随即便与纪嘉泽一道,向着走廊深处追去。
荒地深处,唐守正轻车熟路地穿过窄巷,朝着偏僻处逃窜,不时还一脸焦急地回头打量着身后的动静。正如纪嘉泽预料的那样,他在察觉到自己的藏身地已经被狴犴一族的龙子包围之后,便想着以自己为诱饵,来一手调虎离山,却没想到纪嘉泽这么快就破除了围绕着小楼周围的结界,并且兵分两路,一路紧追在他身后,一路则深入地下开始探索起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铃儿……等着我……”一想到还守在地下的人偶,唐守正便感觉心中一阵阵绞痛袭来。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加快了脚步,朝着荒地尽头的小土坡跑去,那里是整个地下藏身点的秘密出入口之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可以赶在身后的追兵发现前从那里重新进入地下,和人偶汇合后,再伺机从别的出入口离开。
就在唐守正脑中千回百转,拼命思考对策之际,身侧却突然有一阵劲风袭来,他心不在焉,因此防备不及,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拳。小腹处传来的闷痛让他忍不住低呼出声,但在地上翻滚几圈躲开来人的后续攻势后,他却还是很快站起身来,调整好架势做好了迎击准备。他原本以为是龙族的追兵抄近路绕到了自己前面截住了自己,可是抬头看清对方的相貌之后,却一时愣在了原地:眼前这张沾着灰尘与血渍的年轻脸庞上却依旧散发着掩饰不住的硬朗与阳刚之气,此刻正双目圆瞪,怒视着自己,赫然就是昨晚才被自己绑架的李锐锋。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凭你是不可能挣脱那个法阵的……”唐守正一时间想不通其中关窍,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茫然之色,可李锐锋却半点也没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连着又是狠狠的几拳朝他脸上砸去。
“你他妈的,胆子不小……敢对老子下手?!看老子今天不把你揍得满地找牙!”李锐锋原本就是个逞勇好斗的火爆脾气,不然当初也不会和纪嘉泽第一次见面就闹得那么僵。这会儿他恰好撞见仓皇逃窜的唐守正,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顿时只觉得心中一阵火气,把之前想好的先逃到居民区报警的计划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着先痛揍唐守正一顿好好出口恶气。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拳头上此刻已经凝结了一层灵力,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浅浅的光辉——昨晚与唐守正猝不及防的遭遇战,在唤醒了他被尘封记忆的同时,也解开了他身体的桎梏,让他能以最本能,最粗野的方式来释放自己体内的灵
', ' ')('力了。
“切……你这小鬼……还真是难缠……”唐守正嘴里啧了一声,却还是只能左右躲避,一时间看起来有些狼狈:虽说李锐锋此刻战斗的方式在修士眼中还十分笨拙,但是却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悍勇之气,再加上唐守正自己的修为也是相当稀疏平常,昨晚的伤势也还没调养好,因此片刻之间,竟然隐隐被李锐锋压制了下去。
“这就不行了吗,嗯?真是个废物东西!”李锐锋打的血气上头,一时间越战越勇,又是一拳对着唐守正的面门砸去。却冷不防唐守正从口中呼出一股浓重的黑气,迎面朝着李锐锋袭来。和昨晚一样的麻木感很快便朝着李锐锋全身蔓延开来,李锐锋狠狠咬紧牙关,正在艰难地挪动身体继续向前移动,却突然感到一阵毫无征兆的剧烈疼痛从自己下腹处传来。
“你这……王八蛋……居然玩阴的……”李锐锋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表情低下头去:只见唐守正手中握着一把短小而窄,通体近乎于锥形的木工刀,刀身几乎都已经没入了李锐锋的小腹中,只剩下木制的刀柄被唐守正握在手中。
李锐锋还想要再努力挣扎一番,但唐守正猛地翻转刀柄,随即抽出了短刀。鲜血如同喷泉般猛地喷溅而出,内脏受损带来的剧烈疼痛也让李锐锋忍不住一阵抽搐。在几个踉跄之后,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双眼犹自不甘地怒视着唐守正。
“本来还想着先留你小子一条性命,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来慢慢料理……”唐守正连着被揍了几拳,此刻也被激起了凶性,他眼珠通红,死死地盯着重伤倒地,还在拼命挣扎着的李锐锋,喘息着开口说道,“既然你这么急着送死,那今天就在这里结果了你,用你的恋世之血来浇灌铃儿……”
清亮的刀光伴随着呼啸的风声闪过,随即浓稠的鲜红色便漫天遍野的铺展开来,几乎充斥了李锐锋的整个视野。李锐锋本能地摒住了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然而,当视野中的红色逐渐褪去,他才回过神来:中刀的似乎并不是自己。
“就这点本事?”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凶恶,鼻梁上还横贯着一道狰狞伤疤的青年男子,手中握着一柄长刀,语带轻蔑地出声问道。长刀的吞口被雕刻成了狼头的模样,整把刀就像是从狼口中吐出来的一般,而冰冷铁青的刀刃上还流淌着新鲜的血液:方才就是这把刀,干脆利落地一击斩断了唐守正的整条右臂,令他跌坐在地,用仅存的左手艰难地捂住伤口,口中痛呼不已。
“陆……陆学长?”因为疼痛和失血已经开始有些意识模糊的李锐锋眨了眨眼,望着眼前高大的青年男人,有些不确定地低声自语道。
地下走廊的尽头是三条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分岔口,随即又是无穷无尽的分岔,纵横交错连接成蛛网一般。还好,人偶身上的刻印能够让樊慎感应到她大致的逃窜方向,在樊慎的带领下,一行人在光线昏暗,空气浑浊的地下隧道中一步步前进着。
“就在前面了,加快速度!对方已经停止移动了,应该是已经被逼进死胡同了!”在察觉到对方已经停下脚步之后,樊慎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些许,声音也不由自觉地提高了一些。众人快步迈过前方隧道尽头的转角,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一个死胡同,然而却是空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偶的影子。
“那个……被耍了呢……”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见樊慎还是脸色铁青,硬邦邦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纪嘉泽只能叹了一口气,率先承认了己方的失利,随即走上前去,捡起了地上残存的木块:那是人偶被鸣雷落咎刻上印记的右手手掌,此刻已经被整个切割了下来,断面上还残留着没有清理干净的木碴与碎屑,应该是刚刚切断不久。那具人偶显然早已看透了樊慎追踪自己的手段,因此果断采取了断尾求生的战略,切下手掌将紧追在自己身后的一行人引入歧途,自己则从容逃生。如今,失去了刻印的指引,在这片光线昏暗,地形复杂的地下设施内,纪嘉泽等人已经完全没有继续追踪人偶的手段了。
“该死,明明只差一步……还是大意了……”樊慎猛地一拳砸在隧道的墙壁上,语气中难掩愤恨和失落。
“在主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先是主动变幻外形试图迷惑敌人,失败后又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采取计谋误导敌人,自己则趁乱逃生……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法宝应有的范畴了吧?”纪嘉泽也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难得的有些沉重,“被死者怨气侵染之后的惑心镜,看起来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棘手,几乎已经看作是一个具有独立意志的生物了……”
“抱歉,龙主大人,又让您看见难堪的一面了。”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樊慎的心情总算平复了少许,他面露歉意,向纪嘉泽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转身望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族人们:“原路返回最开始的入口处,按小组做好交接,每组留一人等待鉴证组的同事到达现场,配合他们对现场进行进一步的勘探,其余人和我一起,去增援之前追踪唐守正的同事,务必要将他捉拿归案。”
浓郁的黑烟翻腾而起,几乎要凝结成了实体一般,将四周团团围住。陆掣雷与紧随其后
', ' ')('的穆扬烈两人姑且还能维持神智清醒,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狴犴一族的龙子们,却已经开始撑不住瘫倒在地,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下午好啊,龙族的两位族长大人。见面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还要晚一些呢,看起来龙族如今的实力也大大衰弱了啊。”被称作罹先生的年轻男人站在断墙之上,神色轻松的说道。片刻之前,就在陆掣雷已经一刀重创了唐守正,想要将他抓捕之际,罹先生却突然现身,并且以异样的黑色烟雾猝不及防地压制住了在场的龙族精锐们,救下了身受重伤的唐守正。
“这是……魔煞之气?!”穆扬烈仰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与自己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男人,“老子可真是瞎了眼,白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当初居然被你糊弄了过去,没有看出来你是……”
“这倒也不稀奇,毕竟都已经只剩下古籍里只言片语的记载了吧,如今的修士和灵族,能辨认出我真身的已经不多了。”罹先生脸上笑意依旧,就像是在与穆扬烈闲聊什么家常一般,“说起来,虽然这家伙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不过现在还没有到他退场的时候呢,我姑且就连带着他也一起带走了,想必两位也不会跟我计较这些小节吧?”
“把人,留下!”陆掣雷脸色铁青,紧握着手中的伏鸣万里,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唔,不要这么激动嘛,最终的舞台还差一点火候,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再相见的……”罹先生眨了眨眼,笑容中似乎别有深意,“啊,对了,你们的龙主大人也已经赶到了哦,可要小心一点,别让他被波及到……”
随着罹先生双手一挥,黑烟就像是失控了一般,猛地四下奔流而去,而罹先生则单手提住已经失去意识的唐守正的肩膀,几个起落之间便从容离去。穆扬烈与陆掣雷有心追敌,然而眼见着樊慎与纪嘉泽正如罹先生所说的那样,已经远远地出现在视线的另一头,只能各自催动灵力驱散黑烟,避免纪嘉泽受到魔煞之气的污染。
“咳咳……这……这是什么东西……欸?!李锐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纪嘉泽紧跟在樊慎身后,一路追踪而来,结果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黑烟所包围,忍不住一阵咳嗽,身体也传来一阵沉重滞涩之感。等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时,罹先生与唐守正都已经无影无踪了,只剩下重伤不支的李锐锋还躺在血泊中。
“看你们这副空手而归的架势,回收惑心镜的计划失败了吧?”穆扬烈走到樊慎身边瞥了他一眼,语带嘲讽地问道。
“彼此彼此,你们不也没能抓住那个半吊子的修士吗?”樊慎面无表情地反唇相讥道。
“我们好歹还能找个借口,毕竟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来……”说到这里,穆扬烈脸上的嘲笑之意也淡去了不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我原本以为是哪个心志不坚的修士走火入魔大开杀戒,这种俗套的剧情我最近几十年也算是见识了不少,没想到,好像钓到了一条大鱼啊……”
“昨晚我和唐守正交手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预感了。那家伙居然可以使用魔煞之气,显然和一般的误入歧途的修士不同,背后有人在刻意指点引导。不过好在他功力尚浅,还没有成气候,不过是现学现卖罢了。”樊慎点了点头,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沉重之意,“今天听你一提到那个行踪诡谲的罹先生,我的心里就已经确定了七八分,只不过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肆无忌惮地在我们面前现身了……”
“你好像故意没告诉他?”穆扬烈望向正站在李锐锋身边,一脸忧色的纪嘉泽,别有所指地问道。
“是我和鸿霄大人商量之后的决定。”樊慎说到这里,瞪了穆扬烈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龙主大人的天分不可限量,将来定能让龙族重振昔日的辉煌。正因如此……在他的心智和修为尚未大成前,不宜让他和那家伙接触。”
“毕竟,那样不祥的邪物,光是看上一眼,都可能沾染上挥之不去的污秽……”
“明明,逃跑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主动出战?”陆掣雷一手持刀,站在李锐锋身边,面无表情地问道。
“咳咳……唔……谁……谁要当缩头乌龟啊!……当然要……痛揍那家伙一顿……才能出气……”疼痛感已经开始消退,不过那并不是身体开始好转的征兆,恰恰相反,是因为失血过多,代谢和意识都不断衰退的结果。即便如此,当听到陆掣雷的问话时,李锐锋还是梗起脖子,甚至用带着点自豪的口气回复道。
“行了行了,还在这儿掰扯这些有的没的……”纪嘉泽听到两人的对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以灵力唤出返魂香,正想抓紧时间给李锐锋治疗,没想到向来顺着他心意的陆掣雷这次却出手拦住了他。
“屈辱吗?不甘心吗?你太弱了,如同蝼蚁一样……”陆掣雷望向李锐锋已经开始变得浑浊无神的双眼,咄咄逼人地继续追问道,“就连那样半吊子的废物也赢不了,你的人生,要止步于此了。”
“当然……不甘心啊……”李锐锋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象都已经开始泛起了黑影,声音也变得越发模糊,即便
', ' ')('如此,他语气中的屈辱与不甘,却是千真万确的,“我看到了,陆学长你……只是一刀,就干掉了……那个混帐……真是……羡慕啊……”
“你在渴望吗,纯粹的,强悍的,无可匹敌的力量。”
“嗯,当然……”
“那么,舍弃自己到此为止,人生的一切,踏上修罗之路,做好觉悟了吗?”
“没……问题……想要……活下去……想要……变得更强……只要能……我什么都……可以忍受……就此结束的话……太不甘心了……”
“何等贪婪,野蛮,冲动,凶恶。”陆掣雷话虽这样说,脸上却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只不过那笑容也是凶性十足的,甚至带着点狰狞的意味,就像是志得意满的头狼一般,“是匹不错的小狼崽子,我很中意。”
“啜饮吧。”陆掣雷抽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睚眦一族炽热的龙血瞬间汹涌而出,尽数喷洒在李锐锋的身上,“汝乃,有资格继承血脉之人。”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龙血如同某种灵丹妙药一般,刚一沾上李锐锋的身体,血肉模糊的伤口就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非但如此,李锐锋的十指也伸出了野兽般尖锐的指甲,口中则长出了长长的犬牙,猛然睁开的双眼中更是泛着骇人的幽绿色光泽,再加上口中发出的凶狠的怒吼,看上去活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野狼一般。
“聒噪。”陆掣雷却像是毫不意外似的,甚至用带着点嫌弃的眼神瞪了李锐锋一眼,随即猛地抬起伏鸣万里,以刀背重重砸在李锐锋的头上,将他直接敲晕了过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欸?!等等,阿雷你怎么了?没事吧?!”纪嘉泽站在一旁,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陆掣雷脚下一个趔趄,吓得他赶紧上前一步扶住陆掣雷健壮的身体,担心不已地问道。
“太过勉强了,你的身体还没有从之前和九尾狐的那场战斗中完全恢复过来吧?”樊慎也赶紧几步走上前来,面带忧色地开口问道。
“这不是挺好的吗?我看这小子本来也是根好苗子。这下对睚眦和龙族来说,可都是大好事。”穆扬烈倒是不以为意地啧了啧嘴开口说道。
“没事,别担心……”陆掣雷反手握住纪嘉泽伸过来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嘉泽总觉得他这会儿好像格外兴奋似的,连声音也比平常提高了不少,“给你叼了只,小狼崽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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