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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折腾之后,樊慎,陆掣雷,穆扬烈与纪嘉泽四人重新坐在了审讯室里,继续着之前被中断的询问。虽说采取的方法和樊慎原本所预想的不太一样……不,应该说是很不一样吧,但效果倒是挺显着的:穆扬烈依然翘着二郎腿,努力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架势,不过脸上却残留着掩饰不住的情事之后的潮红,眼神中也有几分躲闪。不管怎么说,对于纪嘉泽的提问,他现在多多少少愿意老实回答一些了——毕竟,不久之前都已经被操得丢盔弃甲,当着纪嘉泽的面什么不要脸的骚话都说过了,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底气再继续逞强耍横了。
“所以说,这批商品都是谁买走的,阿慎这边果然是有相关的记录吧?”吃饱之后心满意足的纪嘉泽用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做出一脸温和的表情,好声好气地问道。
“切……”穆扬烈很是不屑地瞪了正在扮猪吃老虎的龙主大人一眼,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道,“是同一个人,分几批次下的订单。说实话,这个交易量确实大的有些异常,要求的又都是珍贵的原材料。最开始,负责这块的小弟还只当是遇上肥羊了,心里暗暗高兴,可后来单子越下越多,他心里也慢慢开始有点忐忑,所以专门告诉了我……”
“是这个人吗?他是我们目前的头号嫌疑人,八奇门中鲁班门的前任门主,唐守正。”樊慎闻言,便从怀中取出从钦天监那里得来的照片,递到穆扬烈面前供他辨认,顺便将目前警方的调查结果,以及和钦天监交换的情报都简略地向穆扬烈讲解了一番。
“不,并不是他……是个年轻男人,自称叫做罹先生,长得还算端正,反正和照片里这人无论是年纪还是相貌都差的很远……”穆扬烈仔细端详了一番樊慎手中的照片,随即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道,“那家伙意外地非常谨慎,每次交货都是在他选择的地点,荒凉偏僻,掩人耳目。我出于谨慎的考虑亲自去过一次,不过他的言谈举止倒是挺得体的,也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异常。而且从那一次开始,他似乎就察觉到了我对他的怀疑,再也没有通过玄海帮采买过什么商品了……”
“罹先生?并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樊慎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
“他自称无门无派,是个散修,买这些原料是为了打造趁手的法宝……嘛,不过,不想透露自己真实身份的客户大多都是这套说辞就是了。”穆扬烈说到这里,嘴角勾起几分带着嘲弄意味的笑意,“虽说他和玄海帮的交易戛然而止,但我因为实在有些在意,后来还暗地里通过情报贩子调查过那家伙的身份,结果意外地知道了一件稍微有些引人注意的事。去年姑苏马家的变故,你们都还记得吧?”
“不,不知道欸……等等,你们为什么一脸心照不宣的表情啊?!”纪嘉泽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却发现樊慎和陆掣雷都是一脸了然,顿时有些不满地抗议道,“别把我排在外面啊,跟我讲讲到底是什么事?”
“龙~主~大~人,能不能对修真界的重大动向稍微上点心啊?你这样也能做一族之长吗?”穆扬烈哼了一声,冷言冷语地嘲讽道。
“都是去年初夏的事情了,龙主大人那时候还没有觉醒,不关心这些也是情有可原的。”樊慎不满地瞪了穆扬烈一眼,随即又转头望向纪嘉泽,耐心地解释道:“姑苏马家原本是修真界颇有渊源的世家,已经流传了数代而声名不坠。这一代马家的家主名叫马鸣远,养育了两个儿子,大儿子马迢之修为与天赋相当出众,基本已经被内定为马鸣远的接班人,至于次子马攸之,虽然略逊自己哥哥一筹,不过也算是难得的俊才,这一家到此为止原本都算是圆满顺遂……”
“结果呢?去年初夏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纪嘉泽一听到这话,就知道后来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一脸好奇地连连催促道。
“去年初夏,马鸣远的生辰将近之际,一贯深居简出的他却一反常态,大张旗鼓地遍邀众人前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多半是要借此机会正式宣布传位给自己的长子,应该也是要请众人做个见证,以后多多帮扶的意思。就算是修士,也免不了这些人情世故的往来,因此应邀而去者为数众多。”樊慎一边搜寻着自己记忆中的细节,一边仔细向纪嘉泽说明道,“结果,就在生日宴的当天……马鸣远和他的长子马迢之,都被人杀害了……”
“欸?!怎么会……等等,凶手不会就是……”
“没错,正如龙主大人所猜测的那样,是马鸣远的次子马攸之,因为嫉妒自己兄长出众的才能,并且认为父亲长久以来偏爱长子,所以心生怨恨。他假借关心之名,哄骗马鸣远与马迢之喝下了掺有毒药的茶水,并配合自己雇佣的杀手一道杀害了自己的父亲与兄长两人,意图伪装成外敌上门寻仇的假象,好名正言顺地接管马家……至少,事后流出的调查结果是这样的。”樊慎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肯定了纪嘉泽的猜测,“其实许多人对这一调查结果是颇有质疑的,毕竟父子兄弟不和常有,但能发展到弑父杀兄的程度可就十分罕见了;更不要说如果马攸之有意,完全可以挑一个平常
', ' ')('的时间不露声色地下手,而不是在生日宴当天,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引来如此多的关注。不过,马攸之雇佣的杀手当场被捕,直接便指认马攸之为幕后主使,事后更是交出了与马攸之往来的全部通信记录,以及马攸之作为定金支付给自己的马家珍藏的法宝与兵器,都与自己的供述一一吻合;此外,还有茶水房下人的供述,从马攸之房间内搜出的毒药,来不及处理的沾血兵刃与衣物等等诸多人证物证,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实在不容抵赖。”
“既然这样,那凶手应该确实就是马攸之了吧……这件事应该也就此盖棺定论了?”纪嘉泽眨了眨眼,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自尽了。死前,发下了毒誓,自证清白。”陆掣雷摇了摇头,用惯有的简短词句回答道。
“没错,那小子在被众人看管期间,在自己的卧室里自尽了。而且在临死前,他咬破指尖,在墙壁上写了下‘平生未杀一人’的血字,倒也是个烈性子……听说死状很惨,自己拍掌震断了心脉气绝而亡,而且至死都没有瞑目,脸上还流下了两道干涸的血泪,把发现尸体的佣人吓得够呛。”穆扬烈嗤笑一声,接过话头继续说道,“马家不仅是修真界的名门,本身数代经营之下也积累了不少财富,在普通人眼中也算是当地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时还引得媒体竞相报道来着。”
“欸,这……那最后,这件事是怎么收场的呢?”纪嘉泽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接着问道。
“人类修士的事情,最后还是归钦天监来做出最终裁断,这也是他们长久以来达成的共识……虽然马攸之自尽以证清白,还留下了血字,可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他是幕后主使,再加上也没有别的怀疑对象,因此,钦天监最后还是认定马攸之雇凶杀人,在实情败露后畏罪自杀。警方高层和钦天监向来都有所接触,并且在这种事情上也一直都更依仗他们的判断,既然钦天监已经做出了裁定,不久之后,警方便也宣告结案,对外公布的结论也采信了钦天监的说法,宣称是幼子觊觎家产,雇凶谋害父亲和兄长,事发后畏罪自杀。”樊慎皱了皱眉头,表情也是一脸严肃,显然对这个结果心里也有一些怀疑。
“唔……那个,说了半天,这件事和眼下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罹先生又是什么关系呢?”纪嘉泽唏嘘了一阵,突然回过神来,有些奇怪地抬头望向穆扬烈继续问道。
“那个罹先生,也在马鸣远生日宴的邀请名单上。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之中。在此之前,无论怎么搜寻,也找不到和这个人有关的蛛丝马迹,出生,经历,师从,事迹,一概都没有……”穆扬烈难得地收敛了自己那副冷嘲热讽,桀骜不驯的神色,认真回答道,“而且,马鸣远的做派挺传统的,邀请的都是显赫的世家与门派,包括钦天监的主簿们。他一个无名无姓的散修,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收到马家的邀请……”
“这样说起来,好像是有点奇怪。这个人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完全查不到来历,第一次现身就是在马家的生日宴上,然后就发生了马家兄弟父子自相残杀的惨案;第二次现身则是在云阳市,通过玄海帮之手大量采购珍贵的原料,然后就发生了唐守正驱使木偶连环杀人的事件……是单纯的灾星吗?还是说他和这两起案件都有更深层次的牵连呢?”纪嘉泽这下也回过味来了,露出了一脸沉思的神情。
“既然当初马家的事钦天监也有涉及,事后可以再找谢承庸确认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樊慎脸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在沉吟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另外,关于这个罹先生从你这里采购过的物资,你应该有具体明细吧,交给我再仔细核实一下,看看能否找到什么遗漏的线索。”
“明细当然是有,我全都留存了记录,不过我凭什么交给你这趾高气昂的家伙……”穆扬烈冷哼了一声,眼看着就又要和樊慎杠上。不过,就在他开口挑衅之前,纪嘉泽果断出声打断了他。
“果然还保留着相关记录呢,不,应该说是专门整理过吗?阿慎真厉害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凶巴巴的,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但其实背地里也是有在认真做调查呢!和外表看起来给人的印象不同,既细心又稳重,真是个可靠的男人!”纪嘉泽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一脸浮夸的笑容,毫不客气地大肆夸赞道,“就给我们看看吧!毕竟我们都只是从现场回收的木偶残肢反推唐守正和罹先生曾经购入过什么原材料,难免会有遗漏,还是阿慎这里的原始记录最全面了呢~”
“那是当然!和你这种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的家伙不同,我可是靠自己的努力挣得了御器的认可,一步步爬到族长的位置的!”面对如此明显的糖衣炮弹,穆扬烈却全无分辨之力。他昂起头,鼻孔里哼了一声,一脸得意扬扬的神情,显然对纪嘉泽的夸赞颇为受用,“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毕竟是龙主大人呢,就姑且卖你们一个人情吧。不过,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胡萝卜加大棒的战术,对付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意外的很有用啊。”樊慎压低了声音,颇有些感慨地
', ' ')('自语道,“这不是完全被龙主大人拿捏得死死的嘛……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这么讲就是了。”
“蠢狗。”陆掣雷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嘲讽道。
片刻之后,樊慎的下属便从穆扬烈的房间内带来了他的私人笔记本电脑,中间还夹杂着樊慎“你这家伙到底是是在坐牢还是在度假”之类的感叹,以及穆扬烈“都已经替你背锅了,还要对这点小事指指点点,是不是故意找茬?”的回应,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还是纪嘉泽站出来和稀泥打圆场,才把两边都压了下去。
“琼光木的原枝,还有切割过的木柱与木条……天乡玉打磨的玉片……为什么还有玉珠,是用来充当人偶的眼睛吗?可是足足有20对,未免数量也太多了……出手还真是阔绰啊……”樊慎一边仔细核对着文件中的记载,一边喃喃自语道。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某一行记录上,脸上流露出了混杂着紧张与怀疑的复杂神情,“惑心镜一副?罹先生还买了这东西?”
“那破烂玩意儿都压在我手上好久了,我找了不少人造势鼓吹,费尽力气还是一直卖不出去,本来都快要放弃了……结果还真有人愿意买,真是让我长出了一口气。”明明是自己的客户,不过穆扬烈的口气里却带着几分不屑,好像是把对方当成了冤大头一般。
“惑心镜又是什么?等等等等,别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啦,鸿哥给我的名器谱我可是反复看过好几遍了,真不记得还有个这玩意儿……”纪嘉泽见穆扬烈又是一脸轻蔑中夹杂着趾高气昂的表情望向他,赶紧在他出声嘲笑之前补充解释道。
“名器谱里没记载倒也正常,这东西是个……怎么说呢,噱头大于实际作用的,玩物?收藏品?”穆扬烈说到这里,像是感觉难得有机会压住纪嘉泽一头,在他面前充当一回老师一般,神情顿时变得得意洋洋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说起来,关于这玩意儿,当年还有一桩糊涂官司呢……”
“哦哦,具体是什么事情啊,阿慎你说给我听听?”纪嘉泽尽心尽职地扮演着热心听众,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恰到好处地开口提问道。
“咳咳,听好了,故事是这么说的。说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秃驴和尚,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面神奇的镜子。这面镜子可以洞察生灵心中的执念与迷惑,并在镜面上显现出种种幻象,挑动心魔。在秃驴和尚收服这面镜子之前,它已经撩拨得好几个心志不坚的修士迷失在幻觉中,走火入魔,心智尽毁了。”穆扬烈清了清嗓子,努力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开口说道,不过他本来身上就带着股轻浮的痞气,再加上用词又颇为轻佻,怎么听都怎么别扭,“这秃驴和尚自认修为高深,心境澄定不为外物所动,于是就与这镜子虚空斗法了三天三夜,镜子展现出种种幻象来引诱和尚,最后却都没得逞,只好乖乖被这和尚炼化,成了他的法宝之一。”
“欸?这就是惑心镜的由来吗,听起来还挺厉害啊……那既然它已经被这位秃……啊不是,这位禅师收复了,现在又怎们会流落在外呢?”纪嘉泽有些不解地继续追问道。
“哼,终日打鹰,也会被鹰啄瞎了眼。这和尚借助惑心镜又苦苦修炼了数十年,一直没有破功,反倒是借助这面惑心镜,将自己心中的杂念纷扰都一一抹去,眼看着就要功德圆满,荣登极乐了。结果啊,就在他翘辫子之前,却发生了意外。”穆扬烈说到这里,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这天,秃驴和尚在蒲团上入定坐好,望着面前镜子中映照出的自己平静的面容,心里不由得十分满意。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厨房里的米罐子…………”
“哈???为什么快死的和尚会突然想起厨房里的米罐子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反正故事里就是这么说的!”穆扬烈有些不满地等了纪嘉泽一眼,随即继续说道,“为了磨砺身心,戒除骄奢,寺院里的和尚,无论地位和修为多高,都要负责一项杂务,我们故事里的这个和尚呢,就是负责每天给全寺院做饭的,因此米罐子自然就归他负责啦!他坐在蒲团上,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心里没来由地忍不住想到,自己这一死倒是功德圆满一身清净了,也不知道以后谁来负责做饭呢,每天被自己耐心清洁的米罐子,会不会因为无人打理,变得空空如也,甚至积满灰尘呢?他越是想,就越是焦躁,面前的镜子里那个面容沉静的和尚的形象也逐渐隐去,反倒是映照出了米罐子的形象。和尚见状,忍不住口舌颤抖了一番,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脖子一歪就断了气…………”
“哦,这样啊……”纪嘉泽已经陷入了“因为故事的槽点太多所以反而无从下口”的状态,在沉默了半天之后,只能如此回应道。
“还没完呢!老和尚去世后不久,一个新接替他工作的小和尚,在一天打开米罐子想要做饭的时候,赫然发现米罐子里盘着一条好长的青虫,被吓了一大跳。”穆扬烈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纪嘉泽的反应一般,继续兴致勃勃地往下说道,“当天晚上,小和尚做了一个怪梦,梦到已经去世的老和尚对自己哭诉,说自己原本已经功德圆满,死后就能升
', ' ')('入西天极乐世界,谁知道却在死前因为区区一个米罐子而陷入了心魔中,执迷其中无法自拔,乃至于死后堕落成了相貌丑恶的青虫,只能一辈子守着自己心心念念记挂着的米罐子啦!”
“嗯,寓教于乐,很有……教育意义?”纪嘉泽憋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不那么刻薄的评价。
“苦苦修炼了一辈子的和尚,最后却因为区区一个米罐子而露出了破绽,被惑心镜逮住机会引诱出了心魔,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啊。”穆扬烈装模做样地砸了咂嘴,脸上却并没有多少遗憾的神情,反而是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慧苦禅师是修行之路上的前辈,当年虽然因为冲击满盛境界失败,阳寿耗尽而亡,但毕竟心志值得钦佩。你用这样无根无据的谣言随意中伤他,实在不太妥当。”樊慎瞥了穆扬烈一眼,用有些不满的语气说道。
“哈?!我还以为是他随口瞎编的,居然是有真实原型的吗?”纪嘉泽这才回过神来,颇为吃惊地追问道。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那枚破镜子凭什么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具体的细节虽然已经无从考证,不过那和尚死的时候,千真万确是正对着那面惑心镜的。”穆扬烈昂起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哎,但是不得不说,这笔生意还是我太草率了,当年以为凭着慧苦那老秃驴做噱头,镜子能很快转手卖出去的,结果热度来的快去得也快,压在我手里这么多年无人问津……”
“所以说,你刚才的故事里提到的惑心镜的功效也都是真的?”
“没错,惑心镜据说能洞察万类生灵心中的执念,并从镜中映出具体的形象来。这原本是一件能够迷惑心智的魔器,但当年的慧苦禅师却凭借自己强韧的心智抵抗住了惑心镜的引诱,反而是借助惑心镜来剖明自己心中的困惑与执念,从而磨练心智,斩除心魔。只可惜听说他在闭关修炼的最后关头因为大功即将告成而疏于防范,到底还是被惑心镜中照出的幻象所迷惑,乃至于功亏一篑,身死道消。”樊慎点了点头,详细补充说明道。
“切,说的玄而又玄,其实哪里有这么厉害,明明就是个名不副实的半吊子,真要用来御敌,远不如那些正经的神兵利器,不然也不会压在我手里这么多年卖不出去了……”穆扬烈却像是相当不以为然般出口说道。
“不不不,这恐怕不是什么半吊子。倒不如说,连慧苦禅师这样的得道高僧,穷尽一生的时间都未能彻底炼化惑心镜的魔性,甚至最后还被惑心镜窥见了心中破绽,引诱出了心魔,这面惑心镜的威力可谓是非同寻常了。”纪嘉泽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眉头紧皱,语气也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假如说……只是假如啊,这还只是我的推测。但是如果,有人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不去压制惑心镜的魔性,反倒是故意用受尽折磨而死之人临死前的怨憎,痛苦与仇恨去侵染惑心镜的话……”
“那惑心镜的魔性恐怕会高涨到惊人的地步,不仅仅是在镜中映照出幻象,甚至可能都足以将生灵心中的执念具象化地投射到现实中。再加上,如果还有人别有用心地刻意搜罗各类珍贵材料,精心打造人偶作为惑心镜的凭依与宿体的话……这恐怕就是唐守正手中那具可以变换自身外形,并且自如行动的人偶的真面目了。”虽然纪嘉泽话还未说完,但樊慎已经非常清楚他话中的未尽之意,于是一边回忆着案件的细节,一边接口说道,“那具人偶变换自身形象似乎遵循着一定的规律,并不能如同九尾狐一族的变化术一样完全随心所欲。我原本一直在思考它变化的原理,如果是因为植入了惑心镜作为驱动自身行动的核心的话,那一切就都可以解释的通了:张璐的男友出差多日,她心中牵挂自己的男友,所以才会被惑心镜趁虚而入,人偶也变成了她男友的形貌;至于李锐锋,原本就是怀着猎艳之心,人偶自然也随之变化而成了美人的姿态。将人偶作为惑心镜凭依的实体,令惑心镜映照出的心魔的虚像化为可以活动言谈的实物,不得不说,这个构思实在是非常巧妙,想必那具人偶中也构筑了精密细致的法阵与符文,只可惜偏偏被用在了邪道上……”
“不仅如此……这样一来,唐守正那家伙如此大动干戈的最终目的也能够想明白了!”纪嘉泽想到谢承庸与龙族分享过的情报,眉头一时间皱得更紧了,“唐守正也曾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后来是因为在山中偶遇凶兽,痛失爱侣,才会意志消沉,沦落至此。他费尽心思搜集材料,打造出这样一具可以随着他人的心意变换自身形貌的人偶,恐怕最终是为了……让人偶变化成自己爱人的形象,陪伴在自己身边吧?”
“人死之后,肉身逐渐腐烂,魂魄也逸散在天地间,重归于天脉与地脉,无论是修为多么高深的修士,都是做不到起死回生的……不过,如果真的按照唐守正的计划,将自己心中对爱人曾有的记忆与迷恋都投影到现实中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也可以算是唤回了逝者。”樊慎话虽这样说,可脸上却露出了不甚赞同的神色,“不过,生死轮转乃是天道所在,耍这样的小聪明,妄图欺瞒天道,恐怕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更不要说他为了一己私欲,杀害了那
', ' ')('么多无辜之人……”
“那位慧苦禅师,用尽一生时间与惑心镜对抗,想要斩灭自己的心魔;结果到了唐守正手里,反而是恨不得一头溺死在惑心镜营造的幻想中,还专门为惑心镜打造了一个肉身……怎么说呢,还真是让人感慨啊……”纪嘉泽一想到这里,心情不免也有些复杂。
“归根结底,是你,把关不严。”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掣雷此刻转头望向了坐在一旁的穆扬烈,语气中带着非难与责备之意,“给我,好好负起责任来!”
“开什么玩笑!这些商品本身都不是危险品,就算是惑心镜,在大部分修士眼中也就是个噱头大于实际功用的收藏品罢了……再说了,谁能想到会有人疯到这种地步,为了将自己虚无缥缈的执念与幻想变成现实而杀了这么多人……”穆扬烈虽然下意识地昂着头出声反驳,但和之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架势相比,气势确实弱了不少。他原本只是出于对行踪诡异的罹先生的怀疑而本能地展开了调查,并不清楚发生唐守正驱使人偶在云阳市犯下一系列血案的前后始末。在与樊慎等人一同整合了情报过后,此刻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回过神来:恐怕樊慎与纪嘉泽所言非虚,发生在云阳市的这一系列连环杀人案开始的契机,就是经玄海帮之手达成的这一系列交易。
“不过,说起来还是有些可疑的地方。如果我们的推测属实,这位罹先生能从姑苏马家的事件中全身而退,半点没有引人怀疑,分明应该是个心思缜密,手段了得之人,但为何这次却如此粗枝大叶,毫不掩饰地亲自出面与玄海帮接触……”樊慎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却适时地响了起来。他按下通话键,应了几声之后,神色很快就变得严肃起来。随即挂断了电话,转身望向众人。
“找到唐守正的藏身之处了。”
时间倒转回片刻之前,云阳市城西的一片拆迁过后的荒地中。
“没错,应该就是这里了……”张崇辉死死盯着眼前破败的小屋,一边用带着点紧张的语气说道:出现在诸位狴犴一族龙子面前的,是一座已经被拆除了主体结构,只剩下断壁残垣的独栋小楼,墙壁上还残留着半个已经开始褪色的“拆”字,在这片荒地上可谓是随处可见,半点也不稀奇。如果不是因为鸣雷落咎的指引让龙子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掘地三尺一寸寸仔细搜查,恐怕就将此处的异常给遗漏了。
“虽然很淡,但确实有张开结界的气息,恐怕是想隐藏真正的入口……”张崇辉绕着小楼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然而布设在小楼周围的结界十分精巧,张崇辉虽然隐约察觉到了异样的灵力流动,却始终无法看穿结界的全貌,也无法解开结界的伪装。在来回踱步了几圈之后,他的脸上开始不自觉地露出了焦躁的神色,脚步也越来越快。
“在楼上!!嫌疑人出现了!!”就在张崇辉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使用暴力破解法的时候,同僚的惊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顺势向高处看去,只见一个面容衰老,神色憔悴的男人正站在断墙之上,远远地望向他们。
“是唐守正!!追上去,不要让他跑了!!另外同步通知局长!!”眼见着唐守正几个起落之间,就向着荒地的深处逃去。张崇辉一边提高了声音朝着自己的同僚们喊道,一边也紧追着唐守正的背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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