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慢似静止,无声地蚕食着江烬九手腕,发间和心脏流出的血液。同样无声的,是那两把在缓慢下沉的斧头。
一把砍在心上,瞬间切开了两瓣心房,受阻于肋骨,才没从她胸前穿透。现在那几根拦截的骨头却被火烧得越来越细,越来越脆,最终变成一撮一撮的灰,让斧子掉落,将两瓣心隔开。
另一把砍在面门,自眉弓破开鼻骨,落于碎裂的齿间,很对称似的。现在也在更深地往下落,因为脸上不断溢出的血忽而燃成火,烧着头发,烤着煎着,直到变成一锅不成形的豆腐脑。
火随着流出的血烧,点燃了半镜江水。未流尽的血在她体内烧,让她上半身顺着斧痕分成两片,拦腰折断,两条腿也从大腿根部分离,远远望去,就像四座燃着香火的坟冢。
余下的身体是她拼死保护过的,流出的血还是血,只是更像红色的缎子,团团绕着,将她打包起来,直到剩余的她变成一颗布满血雾的玻璃质肉球。周遭的火受其吸引,逐渐聚拢,像无数人的手臂,在进行什么古老的献祭似的,将旋转漂浮的血肉托举起来。
水面也拥簇着,自远古洪荒的浪打过来,让火舌舔上月亮,球状的琉璃血雾和琥珀色的圆月亲吻着重合,像于鹊桥相会的一对璧人。
远处,即将死去的秦牧强睁开眼,他已分不清看到的是月亮还是他眼睛里漫溢出的血,直到一头青白色的兽跃上浪潮之巅,衔取那团血月,从惨黄的月光处向他奔来——
巨兽银白色的瞳孔在一跃而过的那秒钟里盯死了秦牧,后颈的毛发如同晃动的银河,闪烁着破碎的金箔,让秦牧麻木的身体不自觉地战栗,胸腔被斧头劈开的血泵因而充盈入脑,将秦牧彻底抛入无尽的虚空。
巨兽奔跑于原始的黑暗之中,玻璃质的血雾跟随着它,一齐跃过朔方军上空。
顷刻间,似堕入无边地狱。
青黑的圆墙内皆是怒目圆睁的罗汉,就连天顶之上也倒挂着逼围着,如果江烬九还长着嘴睁着眼,是怎样都要尖叫几声的。但殿内十分寂静,巨兽将她余下的身体轻轻松开,放在一个垫高的蒲团上,侧过獠牙,急促地喘息。
天顶上一具骷髅飘下来,像是刚从壁画上挣脱出来的,几个枯白指节向血雾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