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眉道:“所以你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
他幽怨的望我一眼,似乎是“你心里晓得就行了,何必说出来,人家多难为情”的意思,望完了才道:“总而言之,我两个是看对了眼的。她未曾介怀我邪祟之身,即使阴阳两隔人鬼殊途,我两个还是走到了一处。”
这话我不敢苟同,道:“可卿梦女彼时已算半个有夫之妇,你俩如此作为,实在是……”
后头的话我难以启齿,实不知该怎样措辞,洛曦便善解人意的将我打断:“你是想说我横刀夺爱么?错之极度矣,我俩相识早在旁人之前,我同卿梦许下终生之时,她双亲尚未与她说媒,她那未婚夫不过是后来居上罢了。只是卿梦虽不嫌弃我的身份,她双亲却未必,是以我始终不能光明正大上门提亲。”
我依然不敢苟同:“于是,你两个便将她未婚夫骗上荒山,你暗下毒手,将之杀了,趁机夺舍,借尸还魂,这样便可光明正大的同她厮守终生了?”
他也不敢苟同,瞪眼道:“什么叫暗下毒手我从头到尾没动过杀念,他不知死活跟着卿梦上得山来自投罗网,自寻死路,需怨不着旁人!”
我不以为意:“未婚妻行为有异,人家牵挂忧心,不顾生死要探个明白,正是人之常情,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自寻死路何况人家同你无冤无仇,你肆意滥杀便是重罪!”
“何为肆意滥杀万又并非见人就砍。”他不瞒道:“不过是一笔交易罢了,他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哪配得上卿梦我以仙法令他托生于富贵人家,赐他下辈子锦衣玉食,家财万贯,他便自愿舍了这一世的寿命凡躯。他心想事成,我也得偿所愿。大家各取所需,求仁得仁,有何不妥”
我先前侦察之时,便发觉端倪了。他每回杀人,都以条件相诱,叫人心甘情愿舍生忘死。这样一来,双方不过是拿命做了一笔交易,以前世苦命换来世好命,天道也不能拿他怎样,所以即使业债再多,也不会遭受天谴,这听起来似乎确实言之有理,没什么不不妥。
可我却心知肚明,他此举非但是错举,且大错特错,于是摆正了脸色,肃穆道:“此言差矣,倘若那人当真觉着如此才叫圆满,那这人便是天性凉薄。他一心只想自己大富大贵,丢下家中双亲以及未婚妻不管不顾,二老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可年迈之际却无人照料,死后还无人送终,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岂非是你造的孽再者,此种人不忠不孝,无情无义,怎配能得一世好命”
洛曦却听不下去,挥手一吼:“够了,你休得同我讲什么大道小理,天道人论。他既遇上了我,那就是命该如此。只消天谴不降在我头上,便管不了那么多。”
我揉着眉心,不死不休的据理力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只要错杀一人,天谴总有一日会叫你自食其果的,眼下不正是如此若我没猜错,你同卿梦姑娘相识之后便行了云雨之欢,可你二人终究人鬼殊途,再深的情谊亦不能横跨阴阳两界,她怀上鬼胎,非但生不如死,最后还赔了性命,这岂非是你之过”
洛曦支支吾吾半晌,无言以对。
我赶紧趁热打铁抢占上风:“话又说回来,倘若你只还恩情不谈感情,卿梦姑娘自与她未婚夫缔结连理,将来男耕女织,定然得享天论,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何至于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这都是你一意孤行违背天条造成的后果。更可悲的是,卿梦非是我辈修行之人,无修为傍身,她也并非受冤而死,且死法特殊,腹中胎儿已吸去她一身精元,三魂丢失,七魄不全。既无法化为厉鬼,亦不能投身入魔,只能做一无主游魂,若不赶紧投胎,时日稍久便得魂飞魄散。不仅如此,她腹中胎儿却还要为你们的执迷不悟受苦遭罪,生下来也是不人不鬼,天理不容,要受三十六劫。”
洛曦此刻的脸色已扭曲得变了形,我估摸着只消再扭一分便要鼻歪眼斜纠正不回来了,也不知是在恼羞成怒还是怨天尤人,只好佯装没看见,有条不紊的道:“可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你两个长相厮守的决心。你便诱杀凡人取其精元,拿来给卿梦及令郎修补元神,使得妻子聚齐三魂七魄,化为厉鬼,不再做一只看不见摸不着近在咫尺却不可及的游魂,同时精元积得多了,还能助长修为,也便帮助令郎熬过天险之关,不至魂飞魄散于天劫之下。”
“不错,事实就是这样。”洛曦听完叙述,总算冷静了些许,克制着没拿我撒气,道:“可我等凡人,生来便有七情六欲。即使修行这么多年,修的也只是法,并不是心。这情缘来了,我只想护她一生,怜惜一世,哪能违背得了心意。岂料竟愈演愈烈,越想护便越护不住,只好出此下策。我也承认这种做法有悖天理,可若非如此,阿宁便是死路一条,我初为人父,怎能眼睁睁看着妻儿遭逢大难而无动于衷我唯有这样,阿宁才可平平安安的渡过三十六劫已然,而今他已无恙了。至于卿梦,她虽有时仍患失魂之症,可有锁魂骨鞭在手,只消两百余名凡人的精元便可大功告成了。恰逢千峦桑宸两个下来多管闲事,哼,神仙的精元可比凡人精纯得多,一人可抵百人,我再稍微杀几人便从此就能金盆洗手,谁知……”
“谁知我们又陆续来到凤来镇,你眼见还差几人,卿梦之厄便得解了,于是居然铤而走险,当着我的面动手。”我补充完他那最后一句,再掂了掂手中的锁魂骨鞭。当年我所以打造这件法器,便是因要赠送之人身患失魂之症,盼能以此助他稳固三魂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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