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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矜躲在安全通道里,靠着窗户借着月光把那套白西装拎起来看。衣服被他一张漂亮高贵的脸衬得光鲜亮丽,事实上只有文矜自己知道,太久找不到地方清洗,衬衣内里已经起了垢,黏腻腻地粘得他吃饭的时候浑身不舒服。
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是不一样,文矜满意地摸着衣服被熨得一条褶也没有,手指滑过衣缝中隐匿着的标签,上面印着粗劣的Arnini——文矜扑哧一声,他又想起以诺大大咧咧地笑,“这就是Armani少了半条腿,咱们这么好看,穿上都是一样的!”
以诺亲亲热热地搂着自己,文矜从他敞开的领口看见颈侧大片的红点。以诺当时毫不在意,现在想起来,那便是艾滋最早期的征兆了。
文矜是在他临终前为他联系后事时才知道,以诺原名叫王华。他从没提过,但讲过“以诺”这个名字的来历。
那时他从乡下来,刚被骗到酒店接客,老鸨起的名字叫阿华,他在床上怯生生地跟人介绍。接待的第5个客人是个来出差的荷兰人,留着浓密的络腮胡,一躺下来露出健壮的肌肉和胸毛。
做了一次,以诺紧张地躺在他身边,心里想不知道包夜客人要做几次。荷兰人觉得可爱,用三脚猫的中文安慰他,给他讲自己走南闯北的故事。
以诺贴着他的手臂,睁着大大的眼睛问他:“你去过那么多地方,那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是哪儿?”
荷兰人点了根烟,在烟雾中说:“是天堂吧,圣经说天堂里没有哭泣和哀号,人们不会没有活到岁数就死去,他们建造房屋给自己居住、栽种葡萄给自己吃喝,豺狼与羊羔共食,圣山的遍处,一切都不伤人、不害物。”
以诺似懂非懂地看着荷兰人,懵懂地问:“那我能去天堂吗?”
荷兰人扔了烟,带着烟草味的手轻轻抚他的脸,半晌轻轻说:“能。”
第二天荷兰人就走了,以诺上网搜了好多圣经的资料,欣喜地给自己更名叫“以诺”——他一出生就被上帝带去了天堂,没有尝过死和痛苦的滋味
以诺从此有了目标,努力存钱、努力活着,甚至在得知自己患了艾滋病晚期时也丝毫不害怕,反而充满了喜悦:“文儿,别为我伤心,我就要去天堂了,不用再受这肉身的痛苦。”
一直到以诺死后,文矜想给他打块碑,打开他常看的圣经,只翻了几下,就看到哥林多前书6:9-10赫然写着:
“你们不知道不义的人不能承受神的国吗?不要自欺,无论是行淫乱的、拜偶像的、奸淫的、作娈童的、亲男色的、偷窃的、贪心的、醉酒的、辱骂人的或勒索的,都不能承受神的国。”
文矜慌张地把书合上,下意识往后瞧,生怕以诺突然出现在那里不小心看到。然后他才缓缓意识到,以诺再也不可能突然从后面窜出来,笑嘻嘻地拍他的肩说找到一家又便宜又好吃的苍蝇馆子,要请他吃饭。
他赶忙把圣经插回书架上,逃也似的走了。后来那块碑上只是简简单单写着“好友王华之墓”,文矜不敢去想那段话以诺有没有看到,他多么盼望没有。
以诺已经去世一年了,自己每一次摸到这个衣标还是会想起他。文矜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只是重新把西装叠好放回印着酒店logo的精致口袋里,从假货LV中摸出来一套T恤短裤。
浴袍刚脱下来,门口传来一声轻巧的打火机响,文矜被吓得像炸毛的猫一样拖着一大堆衣物狼狈地往墙角缩。
褚承靠在安全通道门口,手里的打火机亮着,为他峻挺的下颌线镶了一圈金,半湿的头发在光下塑像一般性感。他戏谑地说:“八年的滴金?2012年苏玳雨水过于充沛,滴金放弃了酿制当年的贵腐酒,餐厅经理神通广大,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文矜在黑暗中只穿着一条内裤,打火机的火红的光照在他裸露的肌肤上,显得像奶酪一样丝滑,他梗着脖子回:“你谁啊,走开!”
褚承笑了一声:“刚不是还叫我哥哥吗?你是哪里来的小骗子?”他早就明白了,这就是个骗人吃喝的小骗子,刚才那声“哥哥”是当自己是哪个忘记了长相的冤大头呢。
文矜手忙脚乱地套T恤短裤,嘴上也不饶人:“我骗你了吗?要你管!”
褚承:“你骗曲鸣轩了。”
“曲鸣轩是谁?”
褚承皱眉,见文矜拎起包包朝他冲过来,下意识挡住门口不想让他这么快坐电梯溜走。没想到文矜只是做了个假动作,临到门口时方向一转纵身一跃跨过几级台阶,往漆黑的楼道方向跑了。
纵身一跃的动作过于危险,吓了褚承一跳,他奔到楼道边打开手机手电筒一照,文矜已经蹦蹦跳跳下了两层了。
见到亮光,文矜伸出脑袋从栏杆缝隙中往上看,露出灯下雪白的一张狡黠的小脸:“我想起来了,你说请我吃饭那个呀?哦,我下次还骗他!”
“你!…”褚承刚想下楼去追就意识到这样实在太蠢了,文矜哼着歌在黑暗中嘻嘻哈哈地蹦,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褚承举着手机转
', ' ')('头看墙上的字:29楼。
“傻子。”他收好手机,转身出去。打开门时却突然踩到一个毛茸茸糯唧唧的东西,他捡起来一看,是一个手掌大小、很旧很脏的小狗玩偶,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小狗翻过来,腿的线缝里缝着一张小布条,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文矜”。
褚承不由得笑起来:“原来叫文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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