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是他潜意识里不愿承认的理由, 他还有许多其它舍周宁而选刘季的考虑。
一来,主公太厉害, 属下会没有施展才能的机会;二来, 规矩太多,他虽穿儒袍, 却不是个循规蹈矩的, 恐怕性情不为主公所喜, 君臣不睦;最后,她到底是个女子, 前途有限。
总而言之,他觉得他和她性情不和,与刘季倒极有可能志趣相投。
不过, 老头看向周宁身后的彭越, 见他走路吊儿郎当, 神情不羁散漫,似土匪盗贼般爽朗粗鲁,与周宁的温和雅致是完全相反的性情脾气,但两人的气场却莫名相合,他二人走在一块谁都没有压抑局促的感觉,倒也是……奇了。
老头摸不准他们的来意,但见两人都没带旁的士卒随从,又见周宁与那人能相处融洽,没有鄙视不屑,心下稍稍放松。
放松下来后,老头几乎没想拍额心一下,真是自作多情了,自己没甚名声,对方怎会是冲自己而来,估摸她是来寻刘季的。
“这位,”然而周宁确实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
老头愕然回望。
周宁笑了笑,两人站得近,他身上的气味并不算清淡,随着夜风丝丝缕缕的钻入她的鼻腔,于是周宁唤了一个更加贴切随意的称呼,“酒徒,我那里有好酒,既然你被人拒之门外,不如与我一道饮酒谈笑,排解郁郁。”
见周宁的态度随和平易,老头微愣之后也放开了心肠,他也是洒脱随意之人,周宁既然表现出了友好,他也不再自我设限,认为两人不配不合。
不待老头因周宁的抬举生出傲慢自矜之心,进去为老头禀告的士卒出来了。
“我们将军说没见过自己称自己为‘名士’的,另外他最讨厌迂腐儒生,在这高阳城里也没有亲戚,你……”士卒原本漫不经心的传着话,突然看见周宁站在那老头旁边,眼珠子一转,就带上了七分笑意,三分客气,“原来是王姬的好友,您稍等,我再重新为您禀报。”
“呵!”被一个士卒如此奚落鄙视,老头面上挂不住,冷嗤一声,高声道:“儒生?老子是高阳酒徒!”
周宁见此勾唇笑了笑,对那士卒道:“不用麻烦了,这酒徒要和我喝酒去。”
士卒将周宁并无愠色,有点不知所措的愣住了。
周宁微微躬身,朝自己的来路伸手道:“请。”
两相态度比较,老头一时对周宁好感大增,“老夫郦食其。”
周宁笑了笑,“周宁,这位是我副将彭越。”
三人见过后,便说笑着走远。
士卒拍了拍胸口,还好王姬脾气好,并未怪罪自己得罪了人,士卒拍着拍着愣住,不对啊,王姬都要结交的人……那人真是名士?!
士卒急忙往刘季的屋子跑去。
周宁带着郦食其却并没有往自己住宿的地方走去,反而到了一城内的普通百姓家。
说普通是相对于郦食其看来的普通,在彭越看来,这沿路每一座城接待他们的人家那都是周朝八百年底蕴的表现啊。
“叩叩叩。”院门敲响,来开门的是盼。
盼见到三人,笑道:“刚好饭菜也做得了,黑说得没错,范婶子卤肉的手艺是真好。”
周宁笑着点了点头。
屋里的人听到盼说话,一男一女外加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八九岁的小童都笑着迎了出来,妇人有些激动局促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王姬来啦。”
男子上前请道:“王姬快请进。”
周宁笑着颔首道:“叨扰了,实在是黑夸得厉害,把我们馋得紧。”
“没有没有,”妇人努力只矜持的弯了弯嘴角,原本的局促散去,剩下激动,“王姬能到咱们家吃饭,我们全家都欢喜得很!”
妇人说完,恨不得拿出毕生的厨艺,势必要整治一桌名副其实的美味佳肴,家里的男人孩子都被她使唤着帮忙。
盼引着三人到屋内落座。
郦食其感叹道:“某原本以为王姬出身高贵,会……呵呵,没想到王姬如此平易近民、和善可亲。”
周宁笑道:“某原本以为酒徒应是放浪形骸、旷达豪爽的,怎么也有这样的世俗成见。”
“哈哈哈哈,”郦食其闻言大笑道:“倒是某迂腐了。”
彭越拿起酒壶晃了晃,不满道:“盼也太过小气,怎么只拿这么一小壶?”
“呵,”盼管着工匠那一大摊子事,也不是全然没有脾气的,“我这个可是好酒,好不容易得了一坛,就这一小壶,你要是一个人喝了,只怕你醉上三日也醒不来。”
“这么厉害?”郦食其闻言两眼放光,“那老夫一定要见识见识。”
彭越笑着执壶为几人斟酒。
郦食其举着杯子,不等彭越倒完,就凑到杯前闻着酒香,“嘶,好生浓烈的酒香味。”
言罢,不等和几人碰杯,便举起浅酌了一口,这一口下去双眸更亮,“果然好酒!”
周宁举杯与他碰杯,在郦食其诧异的眼神中,爽快的一饮而尽,倒杯示意。
“痛快!”郦食其抚掌赞道:“不愧是周王室后裔,是老夫着于表象了。”
对于酒徒而言,能一起把酒喝好了,那就是好朋友了,几人从战国时期的各国谋略说到了如今局势,郦食其虽爱说大话,但确实很有点本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宁适时的向他请教自己的下一步战略。
郦食其笑道:“下一步就是陈留啊,交通发达,存粮又多。”
周宁微微垂眸,有些苦恼的笑道:“陈留好是好,只是陈留县令坚守,又是一处军事重地,怕是不好得啊。”
郦食其拍着胸口大包大揽道:“那有何难,我和陈留县令非同一般,王姬要是信得过某,某替王姬跑一趟,劝服他向您投降,若是他不投降,王姬再发兵攻城,到时,我也可在城内为王姬做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