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梁的死对于所有起义力量来说都是个巨大的打击,因为当是时项梁所领军队是起义队伍中最精锐也最核心的主力军。
如此强大的主力一战而殆尽,不仅极大的消减了楚军的兵力,更是动摇了楚军的军心, 所以此时的楚军只能被动防守, 休整军队, 重振军心。
士卒将领都没有获胜的信心, 可想而知,若此时秦军南下, 楚军将陷入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 甚至极有可能步陈胜的后尘, 一战而溃。
万幸,章邯也知晓项梁战死对于楚军的打击,一次偷袭就让他杀得楚军贼首项梁,更叫他觉得前两次的战败不过是他大意, 楚军名将已绝, 故章邯放心的领军北上,渡黄河攻赵去了。
楚军小心防备了十来日不见秦军南下, 项梁战败的阴影慢慢淡去, 又即将迎来新年, 渐渐的放松了警惕, 缓和下来。
新年思团圆,士卒们都想方设法的想要在新年里往家里送些东西,将领们也不例外。
思乡思故之情,或叫人潸然泪下,但大抵都是怀着激动和期盼的,但此时砀郡的吕泽和吕释之手执即将送回去的家书,却是一脸迟疑和为难。
直到提笔的一刻,吕泽还忍不住转头对吕释之道:“这也太荒唐了!”
吕释之也是叹气,“咱们有什么办法?他既然起了这样的疑心,若不让他验证了,这就是个永远消不掉的疙瘩。”
“唉~”吕泽无奈落笔。
吕释之提起笔,又对吕泽道:“大哥,你弟媳妇不会说话,我在信中交待了,让她找大嫂商议,麻烦你在信里也跟大嫂说说,提点提点她。”
吕泽点了点头。
彭城内,周宁麾下的士卒同样是逢遇佳节倍思亲,只是普通士卒的能量权利不能同将领相比,他们大多数没有人脉力量送物送信,故而只能在闲暇之时遥望家乡聊以慰藉。
明明应该是一年里最叫人欢喜的时候,军营里的吃食也加大了油荤供应,但整个军营的气氛却比平常还要沉闷凝滞,而且随着一日一日的接近新年,气氛愈加低落。
周宁见此,着人唤来了喜和黑。
喜和黑合计了大半日,当日晚,周宁旗下的士卒便像是打了鸡血般生龙活虎,一个个脸上喜洋洋的绽着笑容,初冬的寒风凉夜也不能叫他们收敛一些。
各营士兵是由各营的政委通知的,彭越这一级则是直接由黑通知的。
彭越听完,手抚上了自己的胡子,也咧出个笑来,道:“得,新年新气象,某也该换个新面貌了。”
“哼,”黑白了他一眼,“早就跟你说了,我们先生什么人物?才德并重,知道吗?”
彭越视线淡淡的平扫而过,无视低于他水平视线的黑。
周军此处异常的激动,自然引起了别的士卒的好奇,打听了详情后,他们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消息自然就传到了怀王的耳朵。
“周君要替麾下士卒送家书?”
周宁点了点头,解释道:“新年了,士卒们都思乡,我也只是尽量帮忙,还好我手下六千士卒多是从亢父城那个方向收编的,并不怎么分散,所以此事听起来难为,但实际倒不怎么耗力。”
周宁的话说得很谦虚,很低调,认下此事的同时,也隐晦的拒绝了怀王可能的命令,打消了怀王对她实力的忌惮。
“原来如此。”怀王笑着点了点头,“周君真是爱惜士卒的仁将。”
“王上过誉了。”
但事实真如周宁所言,只有亢父城那个方向的士卒才能传信吗?
不,六千士卒,只要是想送信的,一个没落,黑那边安排人全部接收了。
乱世家书抵万金,周宁不可能错过这么个将她的影响力扩散到全国各地的好机会。
此事过后,各地的百姓都会传颂她的名声,感激她的仁义,如此,她虽暂时不掌政权,但却人心在握,只待时机一到,这丝丝细流将汇集成汪洋大海,为她涤尽成皇之路。
但此事怀王不知,甚至周宁的意图他也完全没有想到,或者说,即便想到也不重视。
为上者大多轻鄙庶民,哪怕他原本也是一庶民,但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楚怀王,作为王,他并不在意普通的百姓怎么想,更不可能一一过问六千个最普通的士卒的家书问题。
竹简笨重,运送不易,各处政委记下的家书悄无声息的在喜的安排下秘密转录到了纸上,所以怀王看到得到的消息便是运往亢父的家书竹简不足一车,所以这一切果然如周宁所言,只是尽量,并不能全部覆盖。
怀王放心了。
周宁身披斗篷在城墙上看着不过二十人的送信队伍远去。
冬装臃肿,家书装订成册,正反面皆能书写,薄薄的一本便可记录下近两百人的家书,一人身上携带个两三本,藏于臃肿的冬装下,谁也瞧不出异常,所以谁也不能想到他们完整的送出了六千封家书。
至于那一车竹简,倒可以用作他们路上的取火之柴。
周宁转头对喜道:“又多了一个更大的网,辛苦了。”
此举是为收买人心,可也顺便的铺开了一个更大的信息网,一个自发的、对她感恩戴德的信息网。
这个年头,还没有普通百姓有信息保护的意识,千万封家书从他们手里流过,这背后牵动的谁知道会是多少人多少事呢。
传递六千家书一事,不如怀王想的那么麻烦费力,可也不简单。
各情报部用的纸都还是秘密,所以各情报点收到家书册后,还要着人重新抄录到木牍上,再安排人送至各家。
虽然抄录麻烦,但那点浪费的时间,完全能由没甚负重的骑兵从路上找补回来。
所以基本上,所有家书都在新年当日,或者前后不过两日的时间送到了各家手中。
乱世中的新年于不能归家的游子难过,于心有牵挂的父母亲人同样难熬。
家书难传,一走后了无音讯,也不知他在外是冷是饿……是死是生。
“吃吧。”
老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除他外,一室妇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