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刘墉走后,和珅看着那碗动也未动的茶汤,惋惜道:“可惜了,一碗好茶。”
朝堂上的局势风云万变,十二阿哥的折子应了皇上的意思,这一消息很快传得阖宫上下都知道。一些历来做惯墙头草的官员,也有些举棋不定。但转念一想到十二阿哥的额娘,便又熄了投诚的心思。
如今乌喇那拉氏当真成了个有名无实的皇后,住所也就成了实际上的冷宫。弘历仿佛将她忘却了一般,只是将她的金册金印收走了,留下时常哀声叹气的两名宫女伺候她。永璂又远在皇陵,对宫内乌喇那拉氏的处境根本顾及不上。所谓皇后,却过得连末等答应都不如。
就在这时,八阿哥称病去朝,成了打破平静的一颗石子。和珅听着刘全眉飞色舞地八卦着这件事时,只觉得哭笑不得。
就连和珅也不得不承认,刘墉的动作极快。和珅的原意只是想试一试刘墉投诚的对象,不想这么快,八阿哥便称病了。
弘历对八阿哥的病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好生休养,但这宫里一年到头,就像是被煞气缠上了一般,八阿哥病后不久,皇贵妃也病倒了。魏佳氏的身子一向算不上好,也不知是操劳太过还是旁的什么原因,协理了六宫一段时间,便卧病在床。顺理成章地,当和珅在养心殿看到十五阿哥自请侍疾的折子时,也只是玩味地挑了挑眉,没有太多的惊讶。
弘历盯着那折子看了许久,终究还是准了。原本说好要派往甘肃查案的皇子,转瞬间便剩下了十一阿哥永瑆。如果身在皇陵的永璂也被算在内的话,也不过就是两位皇子而已。
十一阿哥永瑆,和珅在脑海中使劲地回想有关他的讯息,然而能想起来的只有寥寥数语。史书记载,永瑆酷爱舞文弄墨,在书画上的造诣不低,然而弘历却极不喜欢他身上的腐儒气质。加之他生母早逝,弘历素日里对儿子的关注也不多,因而父子关系十分冷淡。
许是生母早逝的缘故,永瑆的性子孤傲冷僻,十分顽劣,且为人吝啬,怪癖不少。和珅心下感叹,也难怪弘历会那么稀罕十公主,如今想来,这阿哥格格之中,也只有她的性子,才最像寻常人家的小女儿,能够给弘历的一腔父爱以回应。
弘历犹豫许久,一支御笔却始终没能落下去。
和珅回到府上时,却意外地看见刘全捧着个盒子,在院子里来回地踱步,看到和珅赶忙迎上来:“爷,方才成亲王府上来人了。”
和珅一顿,险些疑心自己听错了,他蹙眉问道:“你说什么?”
刘全答道:“奴才也觉着奇怪,按说这成亲王素日里和爷也没什么往来,今日忽然送了个礼盒给爷,说是请爷到成亲王府一叙。奴才一时好奇,就将这盒子打开看了。”刘全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和珅的表情,见他没有动怒,方才安下心来继续道:“奴才还当他赏的是什么宝贝,打开里头就是几包茶叶,就这茶质,咱们府上平日喝的比它强上百倍。”刘全撅着嘴,像是十分不满成亲王的赏。
和珅却蹙眉喝道:“告诉了你多少遍,隔墙有耳,你以为和府是密不透风的铁桶?谨言慎行我看你是永远都记不住。”
刘全急了,辩白道:“爷,真的不是小的势利眼,奴才跟在爷身边这么久,爷又是个爱茶懂茶的,奴才愚钝,可好歹也在旁边听了两耳朵,这茶连奴才都看得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茶,不信您看。”刘全说着,将那茶盒打开,和珅拈了两片茶叶,凑到鼻尖闻了闻,旋即皱起了眉头。
刘全见他皱眉,顿时喜上眉梢道:“爷,您瞧,奴才没骗您吧,奴才不为别的,就说一句,堂堂王爷,哪有拿这样的茶叶赏人的,这不是侮辱人么!”
和珅见刘全越说越起劲,怕他说出更多了不得的话来,及时制止道:“刘全,你要记住,这茶再差,也是主子赏的东西,就是今天成亲王赐我一个尿壶,我也得笑着接过来。”
刘全被训得蔫蔫的,低声应道:“是。”
和珅看他这样,也于心不忍,便放软了语气道:“不过你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这茶确实连好茶也算不上。”
刘全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典型,和珅应合一句,他便全然忘了方才的伤疤,起劲儿地附和道:“就是,奴才这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坊间都说成亲王吝啬,瞧这赏的东西,可不吝啬到家了么。”
和珅心下烦乱,已经无暇再去制止刘全放肆的话语,他缓缓道:“不管他今日赏我的是什么,这王爷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停顿了片刻,和珅吩咐道:“刘全,备轿,去成亲王府。”
和珅一路寻思着,王府很快就到了。王府的管家将和珅领到正厅,便急匆匆地往膳房去了。和珅见他这般急切的模样,顿时奇道:“这离饭点还有许久,管家为何如此匆忙?”
那老管家苦了一张脸,叹息道:“大人,您有所不知,今日府里有匹马死了,王爷吩咐老奴,将那马的肉给烹成膳食,奴才这不赶着去烹马肉么。”
饶是和珅比寻常人淡定,听到这样荒诞的事,也不由地瞪大了眼睛,问道:“难不成这马肉特别美味,王爷喜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