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吕布一起,在陆逊府上住个十天半月的。
一是为仔细观察,二是不愿让陆逊有被丢下的孤寂感。
只是燕清很快就意识到,后者或还有些必要,前者,却着实是他做了无谓的担心。
诸葛亮待陆逊一如既往,极其亲厚,那份源自心底的信重,是半点做不得伪的。
而陆逊也待他温和,并不是死板地恪守礼仪,而是自然而然地交往。
在见到燕清时,原以为他会一去不返、着实情绪低落了阵的陆逊果真惊喜万分,泪光闪闪,难得将欢悦之色流露于表了一回。
在燕清逗留的那半个月之中,他在依恋万分地孝顺燕清之余,偶也拿朝中事务问询于他。
燕清自是一一认真给予解答,父子间和乐融融,而吕布一边心不在焉地打发微服出宫,要给他请安的诸葛亮回去,一边啃着桌上的重光肉脯,往这头眼巴巴地瞧着。
幸好,在争风吃醋这方面,吕布也不是没有长进的——他心忖自个儿占了燕清一年中绝大多数的时间,不免变得宽宏大度,就不吃这天伦小醋了。
然而吕布也没嘚瑟多久,这甜甜蜜蜜的两人世界,就被将独子成功带到及冠之年后、也毫不犹豫地将辞表一递,甩着袍袖蹦蹦跳跳直追知己而来的郭嘉,给干脆利落地破坏得只剩一半。
之所以说一半,是因为有半年郭嘉是与燕清形影不离的,另外半年,则舒舒服服地泡在长坂这醇酒之乡(最初是因出身此乡名人燕清善酿酒,得人如此戏称,后则真有酿酒业发展茁壮,渐渐地,此地能得此美誉,也称得上名副其实了)里,流连忘返。
恐怕这世上也只有燕清,能比美酒更得郭嘉宠爱了。
只不过,就算是在外游玩,也还是与燕清最初所想象的‘一戟一壶走江湖,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日子相去甚远。
吕布可半点容不得燕清在衣食住行上,受半分委屈。
虽是享受生活的乐趣为主,可他们的起居,其实都有忠心耿耿的亲随照顾,并不需要凡事亲力亲为。
除此之外,吕布敏锐地察觉出,燕清表现出了对此地的特别喜爱,他立马下令,在这建一处小行宫。
虽在燕清那‘不扰民’的坚持下,这行宫修得简单,不似吕布想要的金碧辉煌,可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幸运地挖出一处于身体有益的温泉来。
这一特殊处,也叫喜爱泡澡的燕清更舍不得走了。
时间一晃而过,他们在此宫中,已定居了八年有余了。
郭嘉每年二月,都雷打不动地准时来找燕清玩儿,还理直气壮地要赖在这住六七八个月,吕布就被气得牙根疼。
他一边奋力跟郭嘉争夺晚上跟燕清同床共寝的资格,一边在白日就想方法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也不单纯闲着,而是带着股宝刀未老的骇人气势,领着杀气腾腾的精锐卫兵们,比悍匪还悍匪,去周围讨伐山贼流寇去了。
郭嘉最爱的一项娱乐,就是泡在热气蒸腾的温泉当中,背倚光滑圆润的石块,反手就能轻易够到燕清就地取材、亲手酿造的桃子酒,开开心心地谈天说地,还能欣赏不受流逝的时光侵蚀的美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燕清的面容却依旧姝丽无双,气质温和恬淡,骨肉似无暇玉石,氤氲淡淡木香。
唯有一头青丝,成了纯然的雪白。
可与其说,这雪发是衰老的象征,倒不如说,是它给燕清平添了几分不属于这尘世间的、惊心动魄的美,叫人完全舍不得移开目光。
在燕清辞官、与吕布携手淡入山林后,能有幸见到他的外人并不多,却始终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