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庾遥和温苍并肩而行。
庾遥开口问道:“那日我们在春日宴吃酒,你可曾留意过公孙大娘的步履呼吸?”
温苍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在怀疑什么?我记得那日公孙大娘没什么异常,春日宴里的人都是普通人,没见哪个是练家子。”
庾遥道:“我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只是方才那具骸骨……你若说他是死后被人大卸八块也无不可,可是我想到也许还有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生前全身骨骼就都被掌力震断。”
温苍睁大了双眼,说道:“倒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庾遥道:“我想,若是以利刃砍断骨头,连接处不会断的这么不平整。若是公孙大娘连同春日宴里面的人都不会功夫,那想必不可能是他们做的了。”
温苍道:“若是如此,头骨找不到也说得通了。如果是高手出招,直接以精纯内力一掌拍到天灵盖上,不但全身骨骼尽断,就连头骨也必会碎裂。碎裂之后的头骨不易辨认,自然就找不到了。”
庾遥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也是何天翼做的?”
温苍道:“未曾交过手,我们也不知他功力深浅。但是既然韩师爷是死在他的华檀宝扇之下,相州城里的事情,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庾遥道:“看来公孙大娘的确有冤屈,只是既然人不是她杀的,那这人肯定也不是她夫君,会是谁呢?为什么那日公堂之上所有人证物证都齐齐指向她?”
温苍道:“还不是那六趾的祸?虽说左脚生有六趾的人极其少见,但是必定不止只有公孙长满一个人如此,死者怕是别的什么人。”
庾遥道:“可是金店的掌柜徐二怎么就咬定了公孙大娘,而且什么儒生打扮,什么后巷,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胡诌的。”
温苍道:“空口白话,难以查证,便就是胡诌的又如何?”
庾遥道:“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人牵涉在里面,许大人怕惹麻烦不敢招惹,可是以我驸马的身份和家族的名望,途径相州,去登门拜访一下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温苍道:“你是说退隐还乡的袁阁老?”
庾遥道:“他的小儿子曾经派人出手打过徐二,说不定知道什么内情。”
温苍道:“难道现在就去?”
庾遥看向他笑道:“明日再去吧,咱们刚去过义庄岂能即刻再去拜访袁阁老?赶快回去沐浴更衣,将身上的味道去掉吧。而且幼薇在云来栈等了大半日了,虽说是有晰儿和朦儿守卫,我也有些不放心。”
温苍点点头,笑着说道:“好。”
二人加快步伐往云来栈走去。
半晌之后,庾遥一踏进云来栈的大门,便对迎上来的小二说道:“快去打几桶水。”
店小二刚一走近庾遥和温苍,便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连忙后退了一步,掩住鼻子说道:“两位公子这是去哪儿了?这是什么味儿?比泔水桶还难闻!”
庾遥笑道:“人生地不熟的,走岔了路,竟去到了郊外,还误踏入一户农家的后院,又是满地的鸡鸭又是猪圈的,沾染了这一身的气味儿,所以回来才要火速沐浴更衣。”
店小二道:“难怪嘛!二位公子请先回去稍等,小的这就去打水烧水。”
温苍率先致谢,与庾遥一同上了楼。
房间内,温苍道:“咱们回来了,可要去知会幼薇小妹一声?”
庾遥道:“等下浆洗过,换好了衣衫再去吧。姑娘家都爱干净,床榻衣衫每日熏香都要熏几遍,哪里闻得了这个味儿?”
温苍道:“我却觉得你这个妹妹与众不同,虽然出身尊贵无比,却像是个不拘小节的做派。”
庾遥笑道:“这样夸奖的话,你原该当着她的面去说。”
那店小二手脚倒快,不一会儿就抬来了一个大木桶,灌满了水。
还留了一桶热水放在一旁。
店小二道:“半个时辰之后,小的会过来换水,二位公子有什么事再吩咐小的。”
“有劳。”
店小二退下后,温苍道:“庾兄,我就不与你见外先洗了。”
庾遥笑道:“好,你先洗,我帮你倒水可好?”
温苍大笑了两声,飞快地除去了上衣。
庾遥的目光无意落在他的胸膛上,只觉得从头皮酥麻到了脚跟,连忙背过身去。
温苍道:“庾兄,你这是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女扮男装的祝英台呢!”
庾遥强装镇定地说道:“我从小也没半个兄弟,可不是头一次见到别人……”
温苍道:“是我唐突了。”
只听得扑通一声,庾遥感觉到手指都被溅上了水花。
温苍笑着说道:“庾兄,我进到澡盆了,你可以转过身来了。不是说还要为我添水么?”
庾遥长出了一口气,平复了心绪,又回过身,拎起旁边的一桶热水,缓缓地浇了下去。
水汽升腾,如烟如雾,如梦如幻。
温苍的脊背莹白如玉,又坚硬如铁。
庾遥实在是抵挡不住自己的心魔作祟,一股脑儿地将水都扣在温苍的头上,快步向外走。
“你慢慢洗,我去看看幼薇。”
温苍突然被淋了一头的水,连忙用双手抹了一遍脸,对着庾遥的背影喊道:“你不是说等下洗了再去吗?”
庾遥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火速地开了门,闪了出去,又将门关上。
温苍不明就里,嘟囔了一句“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庾遥出了门,便看见晰儿在幼薇门口守着,便走过去问道:“小姐呢?”
晰儿道:“小姐在小憩,朦儿在屋里守着,我在外面守着。”
庾遥点点头道:“午膳可用了?”
“用了。”
“用得香么?”
晰儿掩住口鼻笑道:“不停地说什么纯粹的肉,将店小二弄得晕头转向,说是从来没见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吃这么多。”
“那就是用得香了?”
“也不算。小姐说,只是果腹罢了,还是一心念着公孙大娘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