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敢赶走我?”赵二嫂气得站起来。
但是被赵老爷一个眼神压制住:“二媳妇,莫要生事。”
赵二嫂虽然性子嚣张些,但是却不敢惹赵老爷,于是乖乖出去。
赵夫人一脸倨傲对赵大嫂说:“怎么着?知道错了?如果你现在跟我道歉乖乖回来,我们赵家也不是不能留你。”
赵大嫂理都没理他,“啪”一下,把一堆东西放到了茶桌上。
“当初我带了一些嫁妆到赵家里头的被褥就不要了。你们当时送的聘礼我们家都带过来了,还请清点。”
其实也没有多少聘礼,都是面食糖糕糕点茶酒,陈家人或许真打着一刀两断的心思,居然买的都是同样糕点铺子里的点心。
赵老大越瞧越心寒。
赵夫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媒人坐在中间,清点了一番:“这赵夫人,何大娘,两家的聘礼和嫁妆都无误,如今都归还了。若是两位愿意,便在这封和离书上写上大名便可。”
“慢着!”赵夫人忽然道。
赵大郎眼前一亮。
“何氏嫁入我家,不孝公婆,又不生孩子,白白耽误了我们家老大三年的青春,你们家应该赔钱给我们。”
这回别说是何家人瞠目结舌了,就是媒人也忍不住张大了嘴。
半响她才缓缓合拢嘴巴,在中间打圆场说:“赵嫂子,我知道你是心里面不忿,所以才说这样的气话,你说这要是人家女儿家的青春还值钱些,你们男人家的青春这又算甚?整个临安城里都没有这种规矩。”
赵夫人却不退步:“我不管,若是今儿要我们放这份和离书必得给我们赔偿!”
屏风后头赵二嫂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偷溜进来,她偷看着一幕,暗暗惊呼着实精彩:谁人能想到婆母能想出这么个法子呢?
何家人这时瞧出了这位前亲家的意思,原来她还想最后讹诈一笔。
“好你个老虔婆!”何大娘此时再也忍不住了,“让我家闺女给你家当牛做马不说,最后和离你还要撕她一层皮去!”
说着便要上前去往赵夫人脸上抓了一把。
赵夫人猝不及防,就被抓了个正着,她尖叫起来,指挥自己两个儿子:“给我打!”
赵老大纹丝不动,赵老二看了看对面何老大魁梧的身板,当即也没动:“娘~我们怎么能打娘们呢!”
赵夫人差点气死。
赵大嫂冷笑一声:“你这样污烂人家,我原本想不与你们缠斗一别两宽,可你们欺人太甚,也就莫怪我了。”
她盯着赵老爷:“既然这样,我要五十两白银的赔付,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们!”
“何氏,你可是疯了不成?”一向温顺的大儿媳妇忽然像一匹狼盯着自己,赵老爷格外不自在,“别忘了,我们大可告到里正那里,还有赵家族长都可过来一起给我家撑腰。”
赵大嫂无视他语气中的威胁,笑道:“那我只好说西向库里有一个官妓是公爹的外室,我要问问里正,要问问您的上峰,还有赵家族长,身为朝廷官员能在外面豢养妓女吗?”
赵老爷忽得脸色煞白。
原来大宋有这样的规矩,如果朝廷官员可在官府宴饮上找官妓玩乐,但绝对不许在外面与私妓有所关葛,更别提在外豢养私妓做外室了。
“也要谢谢婆母逼我每日半夜在月亮下洗衣服,那天我端着衣裳从河边回来,就见大树下公公与个私妓拉拉扯扯,对方哭哭啼啼说养她在外头半年也不准她进门,她的孩儿可怎么办。我这才知道公公有个外室。”
“这件事情如果一出只怕公公即可就要被罢免官职。你们说,这秘密值不值得五十两银子呢?”赵大嫂施施然站起身,俯视着赵家人。
第三十八章辣炒海蟹(一更)……
等她说完,赵家诸人各个呆若木鸡,赵老爷额头上冷汗淋漓。
赵夫人冷眼瞧着丈夫,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可是真的?”
虽然这般问,但心里知道这个大儿媳妇生性老实,不会撒谎。
何家大哥嗤了一声:“你们赵家看来当真是以子嗣为重啊?天天逼我妹子生也就罢了,自己做祖父的年纪了还不忘给赵家添子嗣,可真是孝子贤孙。”
赵老爷面如死灰:“这银子给你们。”
“赵允文!”赵夫人气得喊出来丈夫的名字。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你也听见她说的,要将我告到衙门。”赵老爷全然没了适才的镇定体面,一脸的慌张。
赵大嫂瞥他们一眼:“我非但知道这个,我还知道公爹如今穿着的外袍夹层里缝着五十两银票,公爹现在撕开给我便是。”
赵老爷唬了一大跳,不可置信摸摸自己的外袍:“怎的?我的衣裳怎么会有银票?”
这回换赵夫人慌张了。
赵大嫂笑道:“这也是托了婆母的福。婆婆把我当牲口使唤,便是自己的贴身小衣都让我动手洗,偏偏公公这件外袍她要自己动手洗。有次忘了被我浸在水里一半,急得婆母大呼小叫将衣裳捞了出来。”
“只不过婆母到底着急了些,居然当着我的面将外袍扯开,露出了银票一角。”
她当时还不知那图案是什么,等到了恒家酒楼,见过银票图样,才知那物是银票,大小约莫着是五十两。
赵老爷半信半疑,用手指摸摸,果然手指碰到处有些异样,他不等何家人动手,自己便用力撕开衣裳一角。
五十两银票赫然出现在眼前。
赵老爷抽出了银票,眼珠子不错盯着赵夫人。
赵夫人磕磕巴巴:“我……我,这不是藏些积蓄嘛。”
“夫人,你居然背着我藏私房钱,莫不是又要偷偷贴补自己娘家人?”赵老爷忘记了窘迫,盯着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
他气得手都哆嗦:“每每在银钱上苛责我,我下衙后连跟同僚喝一杯都不许我去,原来家里并不是没钱!”
没什么能比多年老妻的背叛更让人气恼,他冷笑一声:“既如此,哪天挑个日子便让兰香进门吧。”
赵老二“哦”了一声,而后没心没肺问:“那个兰香漂亮吗?”
赵老大愕然,神色有些黯然,又有些淡然,似乎这个家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何大哥抽走了桌上的银票,赵大嫂一把将婚书撕了。
她拿起双方署好名字的和离书倨傲抬起头对赵赵家人说:“从此以后我何三萍再跟你们赵家永无瓜葛!”说罢转身离开。
赵夫人气坏了,当场就“嗷”一声扑到了赵老爷身上,开始用爪子在他脸上挠。
赵二嫂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嘴上说着“阿爹阿娘别打了!”,实则谁也不去拦,只顾着在旁边一脸兴奋的看着。
唯有个媒人急得满头大汗,还在那里徒劳试图将两人隔开。
赵家一场闹剧何家人看也不看,她雇了一辆车带着一家人便往恒家酒楼去。
何家大爷发话:“我们回去收拾东西,你跟我们一起回海乡,你跟我们明儿便动身。”
赵大嫂摇摇头:“爹,娘,我在临安城找到了营生,这个东家待我挺好的。”
“的确。”何大娘感慨,“少东家虽是位小娘子,这两天我看她形势公正,你在她这我也是放心的。只不过你毕竟是个女儿家终究要嫁人,孤身一人在临安这样的京城,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再嫁……”赵大嫂浮现出苦笑,“女儿今后再也没有跟人成婚的心思,父母就放心让我在临安呆着吧,如今比起婚嫁到有另外一件大事更迫切。”
于是她便跟何家人和盘托出自己和少东家的谋划:“我想留在临安做生意,少东家许了让我做海货运送的生意,到时候少不得要爹娘大哥相帮。”
何大哥一听眼睛就亮了:“这可是好事!”
何家二老有些犹豫:“这生意不都是那些大客商么?你哪来的本钱?”
赵大嫂道:“是少东家给我的本钱,我们就安心替她做,若是做的好一年她说亏待不了我。”
何大娘盘算着:“倒也是个营生,正好你爹他也下不动海了,就让你大哥接替他下海,让你爹跟着你来回跑,我们也放心一点。”
几句话下来竟然答应了女儿的请求。
何大哥奇道:“这还是我娘说的话吗?”
“怎的不是了?瞧你小子长得像个海兔子,净瞧不起你娘。”何大娘佯装生气,“我进城后见少东家身为女儿身却做得一番事业,我想着我女儿若是想去便也去罢。”
说话间她们到了酒楼,迎面正好见着曼娘。
“大娘子,我已拿到和离书。以后我便又是何三萍了!”赵大嫂,不,何三萍笑道。
曼娘一看萍娘一脸喜气,精神头十足,由衷道:“恭喜!”发自内心为她高兴。
何大哥便将早就买好的点心糖果分给诸人。
酒楼里的伙计们接着了糖果点心,有些好奇,便问他是有什么喜事。
何大哥笑眯眯:“是大喜的日子呢,我妹子今儿与赵家和离了。”
恒家酒楼上下都知道赵大嫂婆家是怎么回事,又看她前几天开始一直住在酒楼里,就当她心里不痛快也没有多问。
如今看她终于合离了,纷纷替她高兴。
李山更是笑道:“正好灶间有我自掏腰包做的几道菜式,正好请大伙儿吃饭,算是贺赵大嫂的。”
海棠几个也道:“也算上我们,等下工了我们出份子钱请大家伙喝果酒。”
曼娘满脸通红,谢过诸人。
又说:“今后大家莫要再叫我赵大嫂了,我以后就叫何三萍,原来是我娘家名字。大家叫我萍娘便是。”
“这名字听上去悦耳,还有些诗情画意的意思。”李山赞道。
何三萍有些脸红:“我们乡下人也不讲究这些,这是家里人随便起的名字,水上有浮萍,便随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旁边的金桔觉得这名字不错:“一听就比你原来什么大嫂的称呼年轻了好多岁。”惹得几个小娘子嬉嬉闹闹笑。
萍娘还真掐了掐指头:“算起来我今年也有二十五了。”
李山在旁边算了一下:“也就比我3岁。”
待到白天酒楼打烊后,酒楼里诸人便凑份子从街市上买来陈公梨、乳糖浇等零嘴,还有焦酸馅儿、膘皮艓子、香辣塑粉羹、炊饼、焦糖馒头等吃食。
曼娘又做主让灶间拿几道煎鹌鹑、鸳鸯烩、青鱼脆等菜式。
海棠几个小娘子指挥伙计们将几张桌子拼到一起摆作一处,又将饭菜吃食瓜果尽数摆到上前。
李山也端上了自己所做菜式:蒜蓉海镜、辣海蟹、蚝肉烙几样。
何家二老被诸人簇拥着坐在了位子中间,颇有些不自在。萍娘瞧着桌上摆着的食物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因怕他们不自在,曼娘解围道:“且尝尝李山的手艺可有进步么?”又贴心夹一块蒜蓉海镜给何大娘:“您尝尝。”
海镜寻常渔民吃起来就是清真,没想到这恒家酒楼将它撬开,在里头盘了小小一卷粉丝,而后上头撒了紫苏碎、炒过的金黄蒜蓉,再上锅蒸过。
吃进嘴里让人忍不住要赞叹一声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