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的时候,他都会叫上姐弟俩,多一人就多一份力气,巴拉到手的物件也多。
那天吓着瓢泼大雨,老头跟往常一样来揪他们“上工”,但弟弟秦科突然发病,疯了似的开始攻击人,逮什么咬什么。
秦香上去阻拦,一下子就被咬上了手臂,登时鲜血直流。
老头儿脾气本来就暴躁,眼瞅着垃圾车进了场去,他也顾不得其他,只是草草叮嘱了秦香一句看好疯娃子,转身就冒雨冲了出去。
秦香扒着门框,确定老头儿已经走远了,赶忙拉了拉孩子装疯卖傻啃木柴的弟弟,示意他,机会来了。
姐弟两人一拍即合,匆忙塞了半袋子干粮,冒雨爬上了停在不远处的垃圾车。
垃圾车一路开往江城市中心,自此把姐弟带出了爬满蛆虫蚊蝇的泥沼。
开到江城,两小只就像是来到了光怪陆离的外星球,耳之所闻,目之所及都让他们兴奋。
原来黑白电视机里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老头儿说的那样,都是疯子哄着傻子玩,全是胡诌。
姐弟两人那个开心啊,睡桥洞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以前的时候睡在那个逼仄潮湿的小黑屋里,一眼望去除了天上的星光,再也没有别的。
现在,城市的霓虹像是把他们带到了宇宙深处的理想国度,让让他们觉得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么多缤纷绚丽。
他们要留下来,在这里扎根,将来也要像那些西装革履的白领一样,每天漂漂亮亮的,有饭吃,有钱赚,有家,有温暖。
可现实哪里会有姐弟俩想的乐观。
因为在垃圾场长大,姐弟来似乎对捡垃圾这件事形成了肌肉记忆。
在没有收入来源的前提下,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省事的果腹办法。
这在他们看来似乎是天经地义,但姐弟俩的举动很快被当地的热心人士发现,上报了相关部门。
相关部门了解到孩子的状况,就对两个孩子做了安置。
但姐姐秦香超过规定年龄,不能交由福利院,两个孩子自此就分开了。
“原来,你是这么进的我们那家福利院。”
裴妮听了不由得感慨良多。
她知道每个被接纳到福利院的孩子都有背负着一段悲惨的过去,只是没想到秦科背负的远比她想想的还要多。
裴妮跟秦科相识在福利院,两个人算是两个极端。
在认识秦科之前,说裴妮胆小如鼠一点都不过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要是睁开眼睛,她就会被一种说不清楚也讲不明白的恐惧感包裹。
她明明生的漂亮,在一众孩子里算是出挑的,本应该人见人爱才是。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好太坏都容易被孤立。
裴妮被孤立,被攻击,还成了同伴们恶作剧的对象。
久而久之,她就像是鸟群里被捉干净羽毛的鸟儿,总是会下意识的蜷缩到角落里,满眼恐惧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来这里收养孩子的夫妇可并不是只看孩子的外貌,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孩子的性格可是贯穿一生的,不花费一番力气难以矫正。
前来办理领养手续的人大都没有子嗣,这本就是一件让人糟心的事儿,治疗过程中也早已耗费了太多心神,他们只求带回去一个健康舒心的孩子,谁会喜欢那种个性拧巴的?
论模样,裴妮本应该是那个最不会被剩下的,可到了挑来挑去到了最后,却偏偏剩下了她。
她早已经麻木了,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直到有一天,裴妮见到了秦科。
初见时,秦科像是刚从泥沼里捞出来的一块烂抹布。
又脏又臭。
小朋友变捏着鼻子,边冲他翻白眼。
有叫他泥鳅的。
有喊他落水狗的。
还有喊他土鳖的。
虽然小伙伴们攻击的不是裴妮,但她作为“过来人”还是替秦科捏了把汗。
她比谁都了解那种被针对的滋味。
裴妮待在角落里,一直默默地望着刚开的秦科。虽然清楚自己不能帮到他什么,只能为他祈祷不要被过分苛待。
秦科是跟在老头儿身边长起来的,挨打是家常便饭,耳濡目染后小小年纪全身充斥着一股子力戾气。
看人的眼神像是藏了刀子,又恨又锋锐。
裴妮又被他的眼神吓到,默默地往院长身后缩。
在众多孩子里,她的胆怯和闪躲是独一份的,秦科记住了她。
也因为那个凶悍尖锐的眼神,裴妮也记住了秦科。
秦科洗干净换了衣服后,整个人脱胎换骨。
白衬衫,泛白的牛仔裤,板寸头,怎么晒都不会变得冷白皮,格外扎眼。
前后对比过于明显,一些女孩子忍不住就想凑近。
秦科浑身带刺,一一把她们给呛哭。
一个新来的还想称霸?男孩子们不干了,想要挫挫他的锐气,一般也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人嘛总是欺软怕硬,但还不想抹了面子。
在秦科这边碰了一鼻子灰,他们只能调转矛头去别人身上找平衡。
首当其冲的还是裴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