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彼端。
裴妮名下的公寓。
落地窗前伫立着一个年轻男人,赤果着上半身,肩背上缠绕着大片绷带,上面隐隐有血迹渗出,已经在绷带上结出了黄褐色的血痂。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冒名的贝司秦。
也就是秦科。
“你该换药了。”
裴妮拿了医药箱,放到了茶几上。
秦科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回头,而是依旧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的夜色。
江城的夜空还是那么美。
十几年了,从未变过。
只是,陪他第一次看这江城夜景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在想什么?”
裴妮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立,也眺望着远处的夜色。
秦科:“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
裴妮看着他:“现在终于肯跟我聊你的身世了?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开口呢!”
秦科:“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明知道我们背后都是一片结了痂的伤疤,就非要去揭开吗?”
裴妮:“你不觉得揭伤疤也是一件很过瘾的事儿吗?我是说,揭别人的伤疤!”
闻言,秦科这才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果然是裴家大小姐,说话的腔调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裴妮耸肩,你尽管来讽刺好了,我是无所谓。
反正这个男人对她知根知底,在他面前根本无须遮掩。
“促膝长谈之前,要给你倒杯酒吗?”裴妮看了一眼他身上透胸而过的伤口:“不过,你好像不方便,那就来杯茶吧。”
秦科也没有反驳,算是答应。
两人面对面坐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眺望着夜色,品着茶,一眼看上去竟分外的和谐,像是一对磨合已久的小情侣。
殊不知,他们已经有很多年不曾联系过了。
唱片机里正在播放着一首《熟悉的陌生人》,但是分外应景。
“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伤的了吧?”
裴妮盯着秦科。
秦科没有回答,目光依旧落在窗外,半晌喃喃道:“下雨了……”
裴妮闻言看去,还真是。
雨势不急不缓,打在身前的玻璃上,圈圈点点的,把远处霓虹斑驳成了无数好看的光点。
“我不怎么喜欢下雨。”裴妮在他面前无比的放松,话题起的也随意。
要问其中原因,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大约就像秦科说的那样,因为他们是同类吧~
现在的秦科褪去了贝司秦那层身份,就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在何田田面前有多爱笑,多阳光,这会儿就有多沉郁,多寡淡。
但好在他是给裴妮情面的,并没有选择无视,直接把气氛凉掉。
“我跟你不一样,我喜欢下雨。”
秦科声音平淡,甚至有点点形容不出来的空洞感,跟那天要手刃何田田的架势,全然不同。
厉鬼也有很多面,大约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隔着玻璃,他指尖轻轻点在雨点上,那个水珠就像是一个可以穿越时空的空洞,一下子把的思绪拖拽到了小时候……
何田田手里拿到的那份资料没有出错。
秦科和姐姐的确是被一个拾荒为生的老光混收养的。
老头儿年轻时候生性爆敛,好斗,好赌,把身边的人都得罪遍了,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泡臭狗屎。
后来斗殴被抓,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他大概是接受了现实,为了生计就在垃圾场外扎了根。
老头儿收养秦科和秦香是因为置气,周遭跟他差不多拾荒者大都抱团,如果双方因为抢“宝贝”对掐起来的时候,他们骂的最多的就是“老光棍儿”,“死绝户”。
老头儿心里恨得牙痒痒,可就是无从回呛。
后来捡了这俩孩子,得意了。
但他那样的人连自己的人生都搞的烂七八糟,从未爱过也从未尊重过自己,何谈去爱孩子,教养孩子?
两姐弟虽然喊他一声爹没错,但就是两个工具人。
高兴的时候,怎么都高兴。
可但凡是老头儿稍稍有一点儿不顺心,这俩孩子就成了陪练沙包,惨哦~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俩孩子早一不堪忍受老头儿的打骂和压榨。
姐弟两人想逃离这里,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秦香比秦科年长八岁,是主心骨。那个时候弟弟才刚刚七八岁的样子,仍旧懵懵懂懂的,是个小跟屁虫,对姐姐唯命是从。
秦香观察的仔细,每天垃圾车进厂的时候,老头儿跟周遭的一群拾荒者就会饿虎扑食的跟着进去哄抢翻找最“值钱”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