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祖母,外祖母外祖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亲人离世的那种痛苦对她闻言,其实是非常模糊的。
这是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要跟母亲分别了……这比骨肉剥离更痛更苦。
惊恐,害怕,心急如焚。
我们尽力抢救,但病人主动脉夹层破裂死亡率比心梗还要高出很多倍。所以……你们得提前有个心里预设。
想到不久前主治医生说过的话,何田田情绪突然就垮了,祈祷到一半情绪忽然失控,扑在墙壁上无声的落泪。
一旁的周森看了,心尖也好像忽然被人拧了起来。
可这样的光景下,他心里很清楚,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安抚何田田的情绪。
可看到她伏在墙上,压抑痛苦的样子,他眼眶也跟着红了。
周森一句话也没说有,默默的来到何田田身后。
他轻轻的扳过她的肩膀,将她拉进了怀里。
恍惚间,压在脊背上的那些情绪包袱好像忽然之间有了借力的地方,有被温暖到的何田田情绪崩出了一个缺口,揪着周森的外套一下子痛哭出声!。
哭吧。
周森心底里长长的叹了口,手掌轻轻的抚上了她的后脑。
哭出来总比把情绪憋在心里舒坦的多。
从前姐姐就是一个压抑的人,后来才变成那样……不知道为什么,跟何田田总共也不过两面之缘,可他却开始担心她会变成姐姐的样子……
“田心儿!”
“田心儿!”
就在这时,回廊尽头传来了何爸爸的呼喊声。
他正满头汗水,跌跌撞撞的朝这边奔来,到了跟前气息跟不上,喘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妈妈……妈妈现在……现在什么情况了?”
何爸爸双手捂着膝盖,汗水沿着眼角,脸颊直往下滚:“大夫……大夫怎么说?”
何田田见到爸爸,眼泪刷的一下又滚了出来,转身扑到了爸爸怀里。
何爸爸从女儿手里接过那张病危通知书,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趔趄着后退一步,一皮鼓瘫坐在了休息区的长椅上。
目光定在“病危通知”这四个字上,额头上的冷汗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的直往下滚。
何爸爸当头猛拍了自己两巴掌,情绪就跟着失控了:“都怪我!都怪我!”
“爸,爸……”
何田田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赶忙去阻拦情绪激动的父亲:“你别这样!”
何爸爸充耳不闻还在狠狠扇自己:“赖我,都赖我!”
“不怪你,爸,不怪你……呜呜呜……”何田田抱着爸爸:“怪我!你叮嘱过我让我好好在家陪妈妈的……怪我。”
或许是那天的气氛太过于悲伤了,又或许是何田田心思全都挂念在病危的妈妈身上。以至于她并没有留意到何爸爸瞳孔深处除了痛苦和愧疚,还隐隐闪烁着一些别的东西。
……
何妈妈的病情危重,医生反反复复跟死神博弈了一整个晚上,期间有短暂的恢复意识,但最终于次日凌晨过世了。
顾阅忱赶到的时候,何妈妈刚好处于短暂的有意识状态。
向钱值班,看到急诊抢救室前的何田田父女就是一怔。问了同事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火速给顾阅忱打了电话。
顾阅忱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刚推开客厅的大门。
以前,何田田在,无论他在医院忙到凌晨几点回来,家里的客厅永远亮着灯。
那曾是她给他的,独一份的归属感。
可如今,都没有了。
推开门,开了灯,依旧冷清的要命。
曾几何时,这不就是他的日常最享受也最期待的状态吗?可现在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心底里去蜂拥着抗拒。
明天的手术非常重要,而且会牵扯到很多层面的东西,容不得任何马虎。
顾阅忱不愿多想耗心神,打算早点休息养精蓄锐,向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挂了电话,他捞起外套,马不停蹄的飞奔来医院。
他是医生,比任何人都了解仪器上那些标注着病人生命体征的数据代表怎样的含义。
何妈妈……怕是熬不过今天晚上了。
想到那么一个温柔,善良,修养极好,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的一个长辈要走了,顾阅忱心如刀绞!
“孩……孩子……”
何妈妈已经讲不出话来了。
她抬了抬眼皮,艰难的动了动手指。看唇语,是让顾阅忱,何田田过去。
“妈……妈……”
何田田紧紧的攥上她的手,妈妈的体温在下降了,她瞬间哭成了泪人。
何妈妈艰难的动了动苍白干裂的唇。
唇语是:阅忱,我把女儿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善待她。
恍惚间,眼前的何妈妈的脸和记忆深处母亲病危时的脸重叠在了一起。她临走前也曾说嘱托过他一模一样的话:
阅忱,妹妹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守护她。
顾阅忱喉咙一哽,瞬间泪目:“盛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何妈妈欣慰的合了合眼眸,看向女儿。
唇语道:
田田,宝儿……好好爱自己,永远永远……
话还没说完,何妈妈的瞳孔慢慢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