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妈妈心里有憾,死不瞑目。
她眼眸微合,视线是落向何爸爸的。
妈妈一定有很多很多话要叮嘱爸爸……他们那么相爱,妈妈肯定放不下爸爸……
可她没有时间,带着满腹的遗憾就这样离开了世界。
一切都太突然。
一夜之间,何田田没妈妈了。
也就是在妈妈合上眼眸的那一瞬,她才明白生跟死的界线是那么模糊。
“2月5号,凌晨2点14分,患者盛堇在我院治疗,因抢救无效死亡。”
主治医生下了吓了死亡通知书:“逝者已去,家属节哀。”
例行惯例,遗体是要先去太平间等候车辆运往殡仪馆的,医护人员想要上前,去被情绪激动的何田田给推来了!
“你们干什么?!”
“站住,都给我站住!”
什么死了,走了,离开人世了……何田田通通不听,像是发了疯的回怼,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妈妈。
“田心儿,别这样,你别这样……”
何爸爸拦着她,早已老泪纵横:“你妈在天之灵看着你呢……别让她难过……”
“胡说!你胡说!”
“她明明只是睡着了!”
情绪激动,何田田双眸都泛起了猩红:“你们让她多睡一会儿不行吗?干嘛要非要打扰她?”
“爸,你别在这愣着了,你去开车。咱们带妈妈回家……现在就回家。”
说着,何田田不管不顾的挣脱了束缚,就冲到病床前:“妈,这里太吵了,我们回家休息。走,我背您……”
“田田!”
顾阅忱再也瞧不下去,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清醒一点!”
虽然知道很残忍,可顾阅忱还是扳过她的肩,逼着她去看一旁的显示器:心电监护早已成了一条直线,一切归于平静。
何田田怔怔盯着那条直线,整个人的灵魂似乎被抽走了。
她缓缓的摇头。
不相信,就是不相信。
她没有办法接受,妈妈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
“我妈不可能就这么丢下我的……”
“她今天早上的时候还说教我做鹅梨熏香来着!”
“她说我年纪还小,有好多好多东西需要学。但是也不用急于求成,她会一点点教我……”
“我妈不可能死的!”
何田田猛然间挣脱了顾阅忱的手臂,扑通一声跪在了主治医生面前:“医生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妈妈好不好?你再试一下好不好……我求你了……”
在场的医生虽然早已看惯了这样的生离死别,但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做医生最怕的,不是疑难杂症,更不是工作中的艰辛和误解。他们最怕的大约就是眼前的光景,那种无力感会不断的冲击对自己职业存在的意义。
顾阅忱红着眼圈把何田田从地上拉了起来,却被她反手扣住了手臂。
“顾阅忱,你是这里最好的医生……大家都说你可以妙手回春……你救救我妈妈好不好?你一定可以的!”
何田田滚着泪水的眼眸里满是哀求:“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顾医生,我求你了……”
顾阅忱看着情绪的失控的何田田正疯了似的把他当神明跪拜,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护士长……”他哽咽着滚了滚喉咙:“去拿镇定剂来。”
……
何田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江城冬天的太阳很少会这样好,从窗户打进来,刚好能落到她的床上。
模糊,混沌,连照耀在身上的阳光也变得非常陌生。
她整个人像是牵线木偶一样坐了起来,手啊,脚啊都不像是自己的。
顾阅忱刚下了手术,手术十分成功。
所有参与者忍不住欢呼鼓舞。
顾阅忱置若罔闻,匆忙换了衣服直奔何田田所在的病房。
看到她醒来,快步走了上来。
镇定剂的药效还在,何田田眼神空洞,木讷。
她怔怔的瞧着顾阅忱,目光随着他靠近的步伐在动,但一点精神都没有,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就让人揪心。
顾阅忱走上前来,伸手轻轻的将她拥进了怀里。
熟悉好闻的木质沉香气息让人安心,可刚从手术室出来,顾阅忱身上还沾染着医院里浓郁的消毒水气息……
这味道一下子把精神恍惚的何田田拖到了妈妈临终前的画面里……所有被镇定剂压制下去的那些画面和情绪,像是被赦免了一样,疯狂的逃窜而出,何田田全身一僵。
可经过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休眠,她好像对那些足以让她撕心裂肺的悲伤免疫了,整个人变得又麻木,又冷静。
……
除夕夜,灯火通明,烟花四起。
今年的年味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浓。
可这一切对何田田来说,变得毫无意义。
别人举家欢庆吃着年夜饭,团聚在一起的时候,何田田守在殡仪馆里。
三天后是母亲的遗体告别会,最后下葬,入土为安。
她想多陪妈妈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