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们又挪开视线,不再关注这些衣着干净的闯入者。
云霄空无一物的双手自然垂落,始终暴露在可以被看清的位置,面容平淡地转过头:“你们嫌脏的话,可以在这里等我。”
库洛洛含笑道:“请继续带路。”
云霄哦了一声,“忘记了,你们是本地人,比我更熟悉这些。”
一脚踩进漆黑恶臭的泥地里,黑色的污泥挤进鞋底每一道刻痕,小腿和鞋面也飞溅上讨厌的黑点。云霄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地走进这片嘈杂混乱的街区。
她看见满面风霜的妇女坐在堆满废品的小房间里挑挑拣拣。
疾病缠身的男人缩在阴暗的街角痛苦哀鸣。
尚且瘦弱的儿童扛着被身体还高的垃圾袋往家里赶。
他们骨瘦如柴,他们衣衫褴褛,他们木讷而空洞,他们都还年轻。
他们才是最能代表流星街的人,不是意外到来的云霄,也不是超逸绝伦的幻影旅团,而是这些微小而庞大的无名之辈。
第8章脸上写着笨蛋
云霄嗅着混杂了尿液、污水、汗液和淡淡的血腥气的空气,低声道:“这个地方不算非常隐秘,不排除其他人猜到的可能,随时会有人过来,我们动作快一点。”
对于流星街的普通人而言,把东西锁在柜子里,和放在大街上没有区别,只要有人认为你家里有他想要的东西,就会无休止的光顾。在这里,人人都可以是窃贼、强盗、活该关进监狱的混账。
莫里斯没有选择随身携带,要么是无法带走,要么是他认为身边并不安全。
他在防备那个瘸腿少年?为什么?
库洛洛略微加快步伐,问道:“云霄小姐是六区的手下?”
不提还好,提起这个云霄就心烦:“遇上你们之前是半个,遇上你们之后是整个,现在是和你们一条船的叛徒。”如果没有看见飞坦,没有想招募他,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现在她还在青龙学习营当孩子王,那会有这么多破事?
虽然是她自己凑上去的,并且再来一次,大概率也会凑上去,人总是在不知情的时候,做出重复的选择。
库洛洛低笑了两声,漆黑的眼眸中盛满了笑意:“云霄小姐,在怪我们吗?”
“我才没有。”云霄不耐的否认,声音有些烦躁。
这种语气是在哄小孩子吗?真是个奇怪的男人,明明都被知道不是好人了,还一副斯文谦恭的样子。
快展露出凶神恶煞、极具侵略性的邪恶面啊,给我像个大恶人一点!
真讨厌……
“我只是为我失去的生活感到惋惜。”云霄说着加快了步伐,泥水也溅得更高,裤脚几乎被覆上一层薄薄的外甲。
蜿蜒的小道尽头,一间低矮的泥胚房前,她终于有机会卸下身上的棉被铠甲了。撕拉一声扯下一大块被套碎布,往头顶一盖,将头发整个遮住,再前后绕了两圈,把脸也蒙住,只留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外。
“打扮成飞贼干坏事我会比较有代入感。”
解释完毕,云霄推了推门,发现门从里面锁住了,气势徒然一变,飞起一脚,踹开吱呀作响的空心木门,怒目圆瞪,借着天光看清了房间里面。
不足十平的小房间正中摆着一张矮桌,桌脚都有虫蛀的痕迹。最里面的墙壁下方垫着几块石头,上面铺着床板和被褥。顶上悬着一根生锈的粗铁丝,挂着几件样式简单、洗得花白的衣服。
床头靠近灶台,还未清洗的简陋厨具散乱的堆着,床尾放着一口缺了角的瓦缸。
此时此刻,房间里的人,正又怒又惧的瞪着闯入的五人组。
云霄跨步上前,态度极为嚣张:“这地方归我们幻影旅团了,快滚!”
“幻影旅团……?”那人脸色变了几变,掂量了下双方人数差距,门也不走,推开右侧墙壁的挡板,露出后面的大洞,从窗户翻了出去。
“云霄小姐是想给后来的人留下线索,东西被旅团拿走了?”库洛洛问。
“前提是这里有东西。”既然被看穿了,云霄也懒得隐藏了,叮嘱道:“随便坐,不要破坏我朋友的家。”
飞坦挑眉,“刚刚那个?你朋友?”
“那只是个鸠占鹊巢的混蛋,我说的朋友已经死了。”
她指的是死在弥迦和莫里斯之前的科勒。
那家伙几代都是流星街人,瘦小干瘪,说话总像含着一口痰。明明已经很老了,却不肯服输,遇到危险从未表现出过畏惧,总愿意冲在最前面。
自从知道她和弥迦都是外来者,每次见面都会在她们面前念叨:‘我们流星街的男儿,自有流星街的骄傲’诸如此类让室内室外充满了快活气氛的话,仿佛流星街的骄傲就挂在他嘴上。
不过,流星街或许也是有一些骄傲的……云霄有些黯然的在房里来回渡步,目光在土墙上一寸寸扫过,最后走到大缸旁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副随身携带的手套戴好,指尖在缸沿上擦了半圈,布面瞬间染上了一层灰黑色。
她曾经问过科勒,他要是有了什么东西,不好携带又不能吃,会藏在什么地方。
科勒的回答是:藏在尿缸下面,想要老子的宝物,先玩老子的尿。
这句话当时莫里斯和弥迦都听见了。莫里斯性格冷硬,交际很窄,信任的人都在拉里的眼皮底下,他不会把东西留在那么危险的东西。弥迦是外来者,除了营地没有别的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