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觉间将脚步渐渐压得慢了一些。
现在回想起来,舒乐变了许多,他猛然才察觉到,现在的舒乐跟以前最大的不一样就是,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那种亮晶晶的东西,好像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好像只有在见到钱的时候,她才会再次焕发出那样的神采。
想到这里,苏琰越走越慢,最终停下了。
舒乐知道苏琰走得快,他一步顶自己快两步,她就始终绷着股劲,在他身后面半步紧跟着,没让苏琰落下自己。
不知道苏琰怎么想的,忽然就住了步。
苏琰腿长,倒是一步就停下了。舒乐一个没刹住,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苏琰的后背上。
“太子殿下恕罪。”舒乐捂着闷疼的脑袋,赶紧离送金菩萨一丈远,保持在苏琰会舒适的距离上。
苏琰被这结实的一脑袋撞得背后也有些发闷,忍不住掩唇轻轻咳了两声,他便知道舒乐的脑袋也好不到哪去。
回过身看见舒乐刻意保持着距离,一副唯恐他发怒的样子,苏琰心里也开始有些发闷。
当年对她冷冷说出的那几个“滚”字,好像真是让她记到心里去了。
苏琰这里,从来只有按照世间的律法,应该做和不应该做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在人情的角度上考虑自己以前是不是对舒乐做得太过了。
也难怪,舒乐每次见到他,都跟他保持着距离。
苏琰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发现也没什么可说,淡淡地“嗯”了一声,又回过身去继续走。
舒乐:?
怎么感觉苏琰脾气变好了?
她头一回觉得,苏琰的语气虽然还是冷淡如冰,却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舒乐使劲地捏了自己的脸颊一把,嘶——疼疼疼,疼得她整个眉毛都皱起来。
不是做梦。
转而她悟了,一定是金钱的缘故,谁看见财神爷不会觉得慈眉善目呢?
嗯,就是这样。
苏琰没有再跟她交待什么,只告诉她明日使团来时,穿好官服在东宫太和殿外等他。
舒乐告别了苏琰,回到典膳房。
一进殿,所有人不禁齐刷刷回头,纷纷沉默着,看着她的目光也变了。
起初那些讥讽她的人,不敢再小瞧她,反倒带了几分敬畏。
舒乐就在这样沉默的气氛里回到了后厨,继续烧自己的火。她也没想到自己升迁得那么快,但是最后一班岗还是要做好的。
“我来吧,舒女史,这些活就不用您来做了。”
第一个前来献殷勤地女史出现,后面的人就都按捺不住了,争先恐后地簇拥过来。
“舒女史我来帮您吧。您别客气。”
“我来吧。”
“我来!”
甚至有人差点为了抢木柴打起来。
最后是沉琴过来,叉着腰道:“吵什么?”
众人才一下子安静了。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偷懒。还不快去!”沉琴喝退了众人,上上下下冷眼打量了舒乐一眼,显然是一脸的不服气。
可不服气又怎样,是圣上钦点的舒乐,她也无可奈何,于是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离开了。
兰雨一直默默陪在舒乐身边,等人都走了,她才上来,郑重地道:“恭喜你。”
舒乐笑笑,“我也得谢谢你。这份功劳你其实可以接下的,但是你并没有。可见,你是个好人。”
兰雨的脸微微透红,“本来就应该这样。”
“好啦,别说啦,今晚我请你吃饭。”舒乐的凤眸狭长,大大方方地笑开,“你来帮我。”
舒乐这一个下午又继续看着火,将火候技能升到了两级半。这个时候她对于汤羹的把握基本已经炉火纯青了。但是她也明显感觉到,自己似乎遇到了瓶颈。
离完美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晚上,各宫的主子们的膳食都已经做好,舒乐也收拾收拾灶台,准备自开开小灶,捯饬些东西吃。
舒乐今日收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礼物。
起因是典膳房来了不少的赏赐。
上午有人受到赏赐的时候本还不觉得什么,自从舒乐凭一碗羹的点睛之笔受到圣上封赏的事传开之后,大家慢慢反应过来,这些菜似乎都经由舒乐之手烧了火。
原本对于舒乐抱有怀疑的人,一下子才认识到一个问题,仅仅凭借着对火候的把控就能让一道菜有如此显而易见的改变,那舒乐的实力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出于慕强的心理,更是出于套近乎的心理,女史们纷纷绞尽脑汁地,想要不那么明显地给舒乐送礼,好在她面前混个眼熟。
舒乐收到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饰品,小用具,还有人送的是实实在在的食材。
舒乐将板栗扔进火堆里烤,另一边准备做一道酸菜鱼。
想要吃到好吃的酸菜鱼,从原料开始就精挑细选。
舒乐手里这条黑鱼,据说是一条没有择偶焦虑的单身黑鱼,活蹦乱跳,心态良好,每日在皇宫的池塘里必游上几十个来回,身材在鱼里算得上颀长健美。这样心态良好的鱼,肉质也会更嫩滑松散,而焦虑的鱼肉质就干柴发苦。
送鱼的女史说得千真万确,不像是信口开河。舒乐也没有仔细追究,她的刀不会骗她。
紧实的肉被刀刃轻轻片成雪花似的薄片,一下刀,肉就是上好的肉,鲜嫩多汁,又弹又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