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三世,若说这世上有谁是她亏欠的,那就只有舒长贵。
舒长贵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这回不管有多危险,她豁出一切也要救他。
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把舒长贵当做一个异世捡来的相依为命的人,那这时她已经明白,自己彻底把他当做了亲生父亲。
天至傍晚,城外斜阳洒下一片金光,山林远看起来俱是枯败的黄叶,十分萧瑟。
到了约定的凉山亭,舒乐刚一跳下马车,树上就飞落下几个黑衣匪徒将她围住,一个个蒙着脸面,手里的刀光闪过舒乐眼前。
一道黑影划过,她眼前便昏蒙起来,两手被押住不能动弹,被人裹挟着前去。
舒乐记性很好,她仔细地在心中描摹着自己走过的路线,刻在脑海里。
路十分不好走,舒乐被带着一会翻越横障,一会掠下低坡,几番周折才终于来到一个平整些的地方。
她眼前的黑布这才被揭开。
一座破庙。
这地方阴森的很,树木繁茂,天光只能透过枝叶的缝隙漏下些残影。石阶两旁堆着黄灿灿的枯叶。
也难为这帮匪徒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
“带上来。”阶上传来懒洋洋的一声吩咐,舒乐便被押解着走上石阶。
庙前站着的人身形壮硕,比她高不了半个头,还瞎了一只眼睛,用黑布蒙着,嘴里衔着一根狗尾草。
见了舒乐,他眼睛霎时一亮,吐了嘴里的草屑涎着脸笑道:“小娘子挺水灵。”说着,伸手来掐舒乐的下巴。
舒乐别过了脸,淡淡道:“钱已经拿来了,我爹在哪?”
那一副居高临下冷若冰霜的模样一下子刺痛了男人的自尊心。
他想起了那些拒绝他的女人,一个个高傲地不可一世,他只不过是瞎了一只眼睛,她们竟胆敢拒绝他?
人人都有女人,唯独他没有。所以他恨女人。
他一把钳住舒乐的下巴,逼她正对着自己。
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你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放你见你爹。”
“老大,那边……恐怕不好交代。”舒乐身后的声音欲言又止。
舒乐敏锐地捕捉到两个关键词——“那边”“交代”。
“放他娘的屁!老子不在乎!懂吗?”匪头子几乎是在咆哮,手上的力度更重了几分。
舒乐觉得自己的下颌几乎要被捏碎,鼻尖一阵浓郁的香气,头脑“嗡”响一声,四肢的力气就像被抽走了一般。
她来不及挣扎就瘫软下去。
匪头子满意地打量着她欺霜赛雪的小脸上被掐出的红印,狞笑道:“只要我赶在他来之前结束这一切,不就能交待了吗?”
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只是徒劳。
厚重的黑暗压过来,她像是坠入了冰窟,意识也渐渐模糊。
要救父亲。
第23章又是她?
天至傍晚,太子及早批好公文驱马回宫,换上一套素白常服。
苏琰接过侍书早已准备好的桃花酥,将案上的手抄经掖到怀里,立在镜前,打谅了自己一眼。
时光一晃,竟都过去十多年了。
孙嬷嬷走时,他才七岁。
孙嬷嬷最喜欢桃花酥,因为做出来的形状漂亮,又有股子淡淡的桃花香味,让她想起故乡春天璀璨的桃花。
孙嬷嬷识字不多,却很认真地抄写经书上的每一个字,歪歪扭扭的也抄了一册。
孙嬷嬷说这经书是为了给小太子祈福,佑他身体健康,以后长成一个能张弓搭箭,威风凛凛的储君。说这话时,满脸是发自内心的欣慰笑容。
太子别过身,不再去想。
她斑白的鬓发和慈祥的笑容,对于他而言太过温和了。他及时地掐断了那一缕眷恋的情绪。
失去的东西,就不应该再贪恋。
苏琰的离开无人知晓,他乘车马出了宫,又在九香楼转了另一辆,悠悠向城外驶去。
山风阵阵,林中的树叶森森低吟。山道几番曲折婉转,渐渐就无路可行了,显然是一处偏僻不能再偏僻的山野。马车不得不在此停下。
苏琰下了车,车夫便静静地等在身后。
苏琰原本就武功高强,因此身边仅跟着暗两和暗三。
三人轻功都很了得,不过一刻钟,便寻到了那座破庙。若是叫寻常人来走,多少也要一个时辰。
还未到近前,苏琰就瞧见庙宇前有人。
他施令停步。
暗三顿时虎躯一震,他未料到太子祭奠之处竟会有人打扰。他凝固一般地呆在原地,目光投向暗两,满眼都写着:这可如何是好?
暗两心中也是一讶,面上却不显半分。
苏琰看得清楚,一个人被反绑着押上了庙前,这纤细的身形,应当是个女人。
他眉心微澜,显然这女人是被绑架了。
女人和她面前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的声音大了起来,看样子是发怒了。
接着,女人便瘫软下去。她被男人抗在肩上带进了庙宇。
好大的胆子。
苏琰飞身掠去。
“什么人?”一个喽啰警觉地回过身。
一道白影翩若游龙,只听“啪”的一声,他甚至没有看清楚,等感觉到颈项处的锐痛时,颈脉的血液已经喷薄而出。
折扇像白色蝴蝶一样,翩然旋回到苏琰的手中,他悠然落地,面上神情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