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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了半天也没有合意的,上了三楼,竟然看到了梁行舟。
刘艾玲家并不在这个区,她因此颇感意外。
但梁行舟并没有看到她。
他正和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拉拉扯扯,那女孩儿个头挺高挑的,像是艺术生那一类的,她好像生气了,甩开梁行舟来拉她的手,往前走几步,梁行舟又去拉她,看嘴型是在道歉之类。如此周而复始了两回。
梁倾再细看,他两人脚上的球鞋是情侣款的。
等那女孩儿绝情地跺跺脚拂袖而去,梁倾才走到失魂落魄的梁行舟面前。
梁行舟脸上还是一副很失落的表情,见到她,愣了愣,叫了声:“姐姐。”
“你们小孩儿现在都流行乐高?”梁倾突然问。
梁行舟愣了愣才发现两人正站在乐高店门口,他顿了顿才说,“是,现在挺多人喜欢的。”
“你赶时间吗?”
“不,本来是要看电影的。”
梁行舟苦笑。
梁倾看到他手里还攥着两张电影票。估摸着他哪里还有看电影的心情。
“陪我给人挑个新年礼物?”
“行。”
两人进了乐高,里面五彩斑斓,大人孩子都笑成一片。
“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生,跟你一样高三了。”
“那她平时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电视剧之类的?乐高有很多联名款。”
梁倾对乐高一无所知,想了想说:”她小时候特爱看哈利波特。书都快翻烂了。”
“那正好,有好几套联名款的。”
梁倾咬了咬牙挑了一套最贵的城堡给林小瑶,突然想到右手边站着的这个也是弟弟,说起来血缘关系上还更近一些。
便说,”你喜欢什么,也挑一个。”
梁行舟倒是没有推辞,他是个懂事的小孩儿,说:”姐姐,那我能要钥匙扣么,玩具总动员的。”
“当然。”
二人一起走到钥匙扣的区域,一整面墙的卡通造型钥匙扣,令人一时都无从着眼。
梁倾一个一个看过去,有些卡通人物她倒还是认得,有些就是生面孔了,大概是近几年的动画片角色。
“问你个问题。”梁倾说。
“嗯。”
“怎么吵架了,你欺负人家?”
梁行舟苦笑,说:“没有。”
梁倾不再追问。
梁行舟挑了两个钥匙扣,胡迪和巴斯光年。他握着那个小牛仔人出神,又说:“我们本来商量好了要一起去美国念书的。但是 家里现在这样,我不想去了。”
梁坤倒下了,他大概是担心出国念书给家里增添负担,也放心不下刘爱玲和他妹妹。
梁倾本来想说 —— 你放一百八十个心,你成绩这么好,读书的钱刘艾玲肯定已经备好了。梁坤不久于人世,等明年你去上大学的时候,人肯定早就去了,你留在这儿国内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这番话有些残忍,她到底没说出口。
梁行舟默了默,说,“姐姐,你喜欢什么动画片,也挑一个,我买了送你。新年礼物。”
梁倾抿唇笑,和梁行舟从前见过的有些讽刺又有些疲倦的笑意不一样。有点可爱,像梁可儿。
他一米八几的个头,梁倾得稍微垫一垫脚才能够到,这个年纪的男生最讨厌别人动他头发,但梁行舟这次却没躲,由着梁倾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说:“等你赚钱了再说吧小朋友。”
五颜六色的布置和欢乐的气氛很能刺激人的消费欲。梁倾最后给自己挑了个米奇,两人一起去排队。
队伍很长。
梁倾问,“等会回家吃饭么。”
“嗯。”
“平时都是妈妈做饭?”
“请的阿姨。爸爸生病之前偶尔也喜欢下厨。”
“是么。”
梁倾笑。记忆里梁坤几乎没有下过厨。
“姐姐,我妈如果说话难听,你不要往心里去。”
梁倾心想,这可真是个善良的娃。
她笑的时候,梁行舟看到她脸颊上那个很浅的笑涡,和他父亲的一模一样,他和梁可儿都没有继承。梁坤一直是严父的角色,印象中很少大笑。
“你妈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来争遗产的。”
梁倾声音淡淡的。
“可是爸爸的钱,本来就应该有你的一份。”
—— 这孩子法制意识还挺强。
梁倾没说话,只是付了钱,示意他一起走出去。
两人走到出口,梁倾又是那副笑颜,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我走啦。你注意安全。不要惹女朋友生气。女孩子嘛,哄哄就会开心的。”
梁行舟欲言又止,末了摊开手—— 里面躺着米妮。
他说“送你。凑一对比较开心。”
说完往梁倾手里一塞,颇为潇洒地扭头走了。
', ' ')('——凑一对比较开心。
梁倾上了楼,找了家店喝果汁,还在品味这句话。她想,刘艾玲那么刻薄的人竟然还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儿子,不容易。
年关和新年都将到来,她被这商场里的气氛感染,也跟着广播哼起歌来。
手机忽然响了,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显示来电地址是北城。
接起电话,那边果然是她猜想的那个人。
“好久不见。” 周岭泉的声音带着笑,似乎心情也很好。
梁倾也笑,说“好久不见,周总。”
两人沉默一阵,大概都想到不久前要张阳带话的小插曲。
“那想见吗?”周岭泉问她。
梁倾之前都未曾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喜爱这突然降临的刺激感。
“好啊。”
“把你证件号发给我,我安排给你买机票,你在家吗,大概什么时候能出发。”那边问得井井有条。
“周岭泉。”
“嗯?”
“时间地址发给我就可以。”
那边默了默,说,“那我们今晚见如何?”
机票这些钱对周岭泉来说当然是不值一提,梁倾更不是矫情到要在这上面挣什么自尊心和高姿态。
不过是觉得,这寻欢和作乐里都有她的一半,自己买单享受比较爽啦。
原来这就是北城的冬天。
原来北城的冬天也不是天天都有雪可看。
出了机场门,风像扇巴掌似的往人脸上拍。身上黑色的厚羊绒大衣从头到尾地裹着,临走时还拿了条枣红色的羊毛大围巾,没想到还是不够。她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心里却不着边际地,快乐地想,在这样冷的地方人类竟然建造出了这样庞大的城市,并且在里面安然地读过一个又一个冬天。
这好浪漫。
她看了看指示牌,准备去排队拦车。
手机响了几声。她最近老是接到诈骗电话,没有理会,径自往排队的地方走。
手机又不折不挠地响了第二遍,她拿起来,反应了一下,想起来这后四位好眼熟,是周岭泉的号码。
“怎么不接电话。”
声音却又似乎不是从电话里传来的,她意识到什么,转身往身后一看,发现了周岭泉。
他们中间隔了个出口门,正好一群穿着红红绿绿的大爷大妈推着行李走出来,熙熙攘攘说说笑笑。
他便停在了那里,隔着人潮看向她。
借着机场里的灯光,梁倾看清他面上也是带笑的。
“冻手啊周总。”
梁倾笑答。等着周岭泉走到他跟前,顺手接过了她的行李。
算起来两人大半月未曾见面,也不曾联系。梁倾心里有些类似羞赧的情绪一闪而过,她把一边头发捋到耳后,好像借这个动作来打消不安。
巧的是周岭泉今天也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人很挺拔,脸看着比她记忆中的好像略清瘦了一些,嘴唇有些干燥。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关于这张脸这幅嘴唇的别的记忆。
打住。
梁倾紧张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抿住嘴唇。周岭泉发现了,问她,“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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