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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开了,果然和王敏描述的一样,有几个人还在门口等。
那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她见过,其他的看着都挺社会,扎堆站着,不好惹的气势。
电梯门在她身后关上,楼道里灯光是声控,她不出声,那些人也不出声。
一时灯便暗了,只有窗外的银蓝色的光影,照在她半边脸上,如同某种底色忽然浮现出来。
梁倾微笑着。
“梁小姐今天心情很好。”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是个律师,叫马志远,是她父亲的现任妻子刘艾玲请的。
梁倾私下找人打听过,他在南城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他们已经见过好几面。
她今天接到电话并不慌张,是因为心里早就清楚,这些处理婚姻家庭类官司的,总有些偏门可走,摆出这个阵仗来,纯粹吓唬人的。这楼道里到处是摄像头,她还不信刘艾玲有什么杀人越货的本领。
前几次都是他带了协议一个人来找她谈。刘艾玲态度很明确,想要协商给她一笔钱,让她一次性地放弃财产处置权,理由是她虽是梁坤亲生,但多年疏远,未共同生活也未尽子女义务,不应该分得许多财产。
与其闹上法庭,不如私下解决。
但梁倾反而觉得好奇,刘家公司多年经营不善,她父亲与人合伙但副业譬如餐厅之类也不景气。零零碎碎一些资产股票,哪有那么多值得争的呢。
不过来南城后不久她就找到了答案。
“我是笑你们这么晚来堵人,真敬业,她给你们发三倍工资是么?”
“哈哈,梁小姐最喜欢开玩笑了。” 马志远老道得很。
“梁小姐,你也是这一行的,我不瞒你,上次和你聊完之后,我又回去找刘姐争取,”
他又说:“我还了解到,您母亲之前背了些贷款,现在是您在还。刘女士说看你一个人在南城打拼也不容易,愿意再往上加到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万。
马致远顿了顿,又说,“我和你爸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情况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些,这几年经济不好,厂子难做,背了不少银行贷款,拆东墙补西墙的。你爸又是个要强的,他和刘姐名下那套投资房,本是留着给你弟弟妹妹的,后来他这一病,也抵押出去了 你看看,真是 这些钱不比你上法院能拿到的少,你也省心。大家也不必太难看,你说呢?”
梁倾垂着头。
灰白的灯光洒下来,更让她整个人有种脆弱感,但她眼中又有一种阴鸷的神情,转瞬即逝。
她和她母亲一样小圆脸尖下巴,但未遗传她母亲那双娇美的眼睛,相反她的五官更像她父亲,薄眼皮,秀挺的鼻子,和微微往下的圆圆的嘴唇。不笑的时候,神态介于淡漠和厌恶之间。
马律师在心里想,梁先生这个大女儿长相倒是与他最相似的。
“爸爸以前就说过,刘阿姨是人很好的。”
要不是马志远对他家情况颇为了解,大概觉得她这幅神情是在说真心话。
“不过刘阿姨真是忘性好大,是不是一直没跟您提爸爸岚山区那套房子的事儿。您做律师的,这点尽调得弄清楚,不然要吃官司的。”
马志远心里一咯噔。
梁倾也有自己的心眼。她研究生也是学法的,这方面绝不至于吃亏。
从望县来南城之前,她便拜访了从前她父亲的老朋友。
其中一个人,是当年在南城某个楼盘项目上做过梁坤的包工头,姓陈,也是望县人,便说起,”老周眼光好,那时候岚山区还是个土堆堆,开发商要给他返点,他不要,要了套两室两厅,一百来平,半卖半赠。那时候那里又偏又远,鬼才去住。谁能想到能翻好几十翻番呢。我要是那时候跟着他买就好了。”
梁倾其实很后悔,大学之后与她父亲关系越来越僵,她有意疏远,毕业后这些年根本不联系他。更不要提他财务状况如何。
现在想想除了自尊上硬气了一把,并无所获。真是个傻子。
马志远眼皮一跳,一时无话,鼓着眼睛看着梁倾。他以为她一个小姑娘,并不难缠。却没想低估了她。
两人在对峙中沉默一阵。
忽然马志远手机响了,他看了看,神情松弛了一瞬,接起来,里面是个童音,说:“爸爸,妈妈问你回不回来吃饭啊。”
梁倾方才浑身是刺,此时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疲倦。莫名想起刚才徐悠车上后视镜那个吊坠,是一家三口搞怪的日式大头贴。
她突然还想到,她当初随口编的那个失恋后来了南城的傻x故事。平白留给方建那种傻x许多谈资。想想就后悔。
但又不能告诉同事她是来争遗产的。
大都会
周五。
方建给所里低年级律师攒了个局,她原本并不想去,只想回家补眠,可所里其他几个年轻人实习生都兴致勃勃,她也不好扫兴。只能答应。
好在去的地方就
', ' ')('在附近,一个爵士酒吧,在南城算是有名气,不时会有国外的爵士乐队过来演出。
他们一行先去了蒸汽海鲜店吃晚餐。餐桌上无非是谈论工作或是情感生活。
大家只知道梁倾刚来南城之前就分了手。她却没跟人分享过其他细节。
方建喝了些酒,自认为和她关系最好,此时硬要追问分手的缘由。梁倾不胜其烦,面上还是笑着,反反复复只说不合适。
方建红着张脸,将一只胳膊搭在她的椅背上,人向她倾斜,意味深长地笑说:“不合适,哪方面不合适?”
桌上有人偷笑,有人表情尴尬。
梁倾本就不喜他一身酒味,还凑得近。此时听了这话,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心里的厌恶像冲塌了堤坝的洪水,令她几欲失去控制。
她瞬间冷下脸来,压抑住了,只答道:“方律师好奇心这么旺?”
梁倾眉眼生得纤细,不笑的时候,颇为肃杀。她平时分明总是笑脸迎人,不知为何还是得了个‘看上去高冷’的口碑。
在座几人眼观鼻鼻观心,一时冷了场。
还是徐悠解了围,道:“不合适咱就换!梁律师是吧?”
她招呼大家碰一杯。
梁倾对她感激地笑笑。
众人到时演出还没开始。七八个人定了座,点了两瓶红酒。
不多时灯光暗下来,乐队上台。
方建闲不住,在她右手侧,隔着两个人坐着,对着主唱品头论足一番,赞她身材,又点评起手中的赤霞珠不如他去年去波尔多度假时喝过的。
虽声音不算大,但穿透力很强。
又或者是梁倾似乎还未从方才饭桌上的情绪里走出来,余光看到他也觉得不痛快。借口上厕所,离席。想出去吹会儿风,再等个半小时便找机会离场。
他们坐的是更靠舞台的座位,往出口走,要路过吧台。吧台边坐着一溜儿人,梁倾低头走路,冷不防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 —— 是有人拦了她一下。
她抬头,一愣,很有些错愕。
有种不真实感。
竟然是那天医院那个男人。不过想想也不稀奇,这爵士酒吧就在他入住的酒店楼下。
他这样一拦,两人姿态便很暧昧,像在拥抱。引得旁人侧目。
吧台只留一线座下小灯,他坐着她站着,脸近在咫尺,梁倾不与他对视,只是垂着眼,见他这回嘴角是带笑的。
她直觉他已经喝了些酒,才有这种拦人的浮夸举动。
他今日倒不再西装革履,休闲打扮,穿件基本款的黑色上衣,头发没打理,有些糜态,像是从床上刚醒便下楼来喝酒听歌。
也不知是装束,还是他脸上的笑意,还是他这样懒散坐着。总之少了些那天夜里一些咄咄逼人的压迫感,让梁倾觉得更自如。
“抱歉,”他见她神态戒备,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表情无辜道,“想叫你,又不知道你的名字。”
梁倾这才微微一笑,只说,”好巧。”
她心中方才那口浊气,被他一拦,似乎就散了。本也是,方建这样又不是头一两回,她气什么呢。
“一个人?”
“和同事。”梁倾抬抬下巴点了点他们落座的方位。
他问“怎么往外走?”
“透口气。”
她方才一说同事二字,他看她并不享受的表情,便了然,此时声音低低地,似乎在发笑。又问:“若是一个人吹风,不如和我喝一杯。算我答谢你。”
主唱是个身姿曼妙的拉丁女人,喃喃唱着,近乎低语,声音像一双手或是天鹅绒布匹,沿着人的脊椎缓缓摩挲上来,到了耳廓,全身都痒,但又挠不着,摸不到。梁倾在这样的氛围里又想到那夜偶遇,他站在雨前点烟。
他问她喝什么,梁倾想了一下,说,o吧。
但她点完才意识到,今夜是与一个可堪陌生的男人共饮。o意外地十分切题。它曾经在欲望都市里频频于女主人公的约会中出现,大概因为酒精与果汁所碰撞出的口感和剧里主人公那种饱满又有所期待的,性感但又不至于全然成熟的人生状态太过吻合。
辛辣,甜美。
这人手里的的威士忌见底,现下也给自己再叫了一杯干马提尼,共饮作陪的意思。
“你常来这里?”那男人问。
“偶尔。公司在附近,周末若有好的乐队大家会和同事偶尔来听听。”
“喜欢爵士乐?”
“并没有什么研究,听个乐。”梁倾笑答。
她生了副淡淡的眉眼,虽在笑着,但细看,她眼睛里的东西又是很静的,自持,并不媚人。近看的人此时却好奇 —— 若是她取下眼镜,情热至欲泣时,会是怎样一副神态。
“你不是南城人。”梁倾用的肯定句。
“不是。你听口音听出来的。”
“我猜也是。但我听不出来你是哪里人。好像是北城人,但又不那么像。”梁倾又
', ' ')('笑。
那人不回答,只说,“你也不是南城人。”
“是。我是江城人,在江城念的大学和研究生。”她比他坦诚。
“哦。怎么想到来南城。”
“南城嘛,总是机会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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