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每一块肌肉都蕴藏恐怖的力量,都能在瞬间摧毁他。
靠上去的瞬间,仇薄灯的确感到了恐惧——非常危险,直觉在警告。
他在拥抱一头猎豹,拥抱一头很有可能撕毁他的猛兽。再无知再天真的猎物,在面对威胁生命的掠食者时,直觉都会发出强烈的警告。
任性的小少爷没理睬直觉的警告。
……反正命是他救的。他想。
大不了还回去就是了。
屋子外的风凛冽凄厉,屋子内的火熊熊燃烧。
光线变幻,漂亮得雌雄莫辨的少年,脚腕戴着金色的镯锁,在高大沉默的古怪巫师怀里半跪,起身,轻轻将自己的脸颊贴上男人的脸颊……仿佛古老传说的献祭,纯洁美丽的牧羊女,把自己供奉给神龛里的恶神。
他是祭品,是战利品,是所有物。
——他知道他很危险。
………………………………
森林正在倒塌。
苍狼们踩着无声无息的脚步,环绕,扫视,巡逻。一棵接一棵,生长了不知道几百几千几万年的古树轰然倒下,砸出无比沉重的声音。这些在冻土层长出的树,比钢铁还坚硬,寒风和暴雪锤实了它们的肌理。
锵锵锵。
“果然啊……”出身东洲平塘的沈家分支主事,沈方卓屈起手指,敲了敲砍到的树干,发出的声音冷如金属,“古书称,北有寒木,可比金精。果然是名不虚传。”随即,他又笑道,“如此非凡的古木,若无王子您手下的诸位勇士,便是允许我们来砍,都砍不倒。”
苍狼部族的突兀木王子拄着插在地上的铜斧,冷酷地盯着正在伐木的族人。
不远处,几颗狼首与几名苍狼部族族人的首级被他钉在树皮上,震慑所有胆敢对伐林提出异议的人。
面对沈方卓的吹捧,他脸上露出几分自傲,以及一丝掩饰不住的轻蔑。
显然,他没将中原人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中原人除去建造的飞舟、木鸟厉害外,就没有几个经得起打的,全都瘦弱得一拳就倒。
沈方卓没错过突兀木王子的那一丝轻蔑,他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骂了一声“不识好歹的蛮民”,轻笑道:“鄙人就提前恭喜苍狼将重回圣地,夺得雪域大门的掌控权了。届时,沈家定与苍狼部族永世为盟。”
突兀木王子点点头。
对沈方卓他还算客气,比蹩脚的中原礼仪道:“沈先生不必担忧,以苍狼的名义发誓,我突兀木绝不亏待朋友。”
轰隆一声,十名苍狼勇士再次伐倒一株巨木。
森林逐渐出现一个缺口,裸露的深褐土地,一时半会还没被白雪覆盖。树桩流出暗红的液体,部分树根翻出地面。沈方卓走上前,抹了一把树汁,露出欣喜的神色,询问突兀木王子能否将这些树桩一并掘出带走。
旁边的一些苍狼勇士脸上掠过愤怒的神色。
突兀木王子随意地点点头。
他不关心砍伐古木,挖掘树根是否违背古老的祖训,他更关心另一件事:“木鸢大概什么时候能造好。”
“王子不用担心,一个月内,定为您造好第一批木鸢。”简简单单谋得到千年龙木髓,沈方卓心情大好,起身道,“而且,我向您保证,寒木造出的木鸢,绝对飞得比您以往见过的任何木鸢都快,都高。”
顿了顿,他笑。
“前些时日,您也见过的那批木鸢,在这些寒木造出的木鸢面前,就像麻雀对上鹰隼。”
突兀木王子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略带自傲地询问沈方卓,这样的木鸢算不算最强的木鸢。
“定然是顶级木鸢,”沈方卓却道,“但最强的木鸢如今却无法造出来了。”
面对突兀木王子隐约透出的忌惮和怀疑。
沈方卓笑笑,一拱手。
“此事绝非我沈家对苍狼部族有所保留,只是东洲曾经出现过一架赤鸢,无一木鸢能及。世家询问遍所有天兵府,却始终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此后木鸢几经革变,几乎全都以还原当初的那架赤鸢为目标,可惜至今未能实现。”
突兀木王子将信将疑,将视线移向另一边。
一身仄领窄袖劲装的仇家护卫,雁鹤衣,背着她那柄赤鳞龙纹的松木剑,立在一株古木顶端。
她在等东洲的回信。
沈方卓与突兀木王子交换了眼神,心照不宣。
——仇家的小少爷该在东洲回信前“不幸”遇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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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波一波,覆盖过鹰巢,又一波一波,向下滑落。白雪簌簌掠过木窗,被从里面透出的昏黄灯火照亮。
孤身一人的仇家小少爷脚上戴着金色的镯锁,跪坐在图勒最强大的首巫腿上,被固定住腰肢。他安安静静地仰起头,漂亮的脸蛋被男人苍白宽大的手骨衬得越发精致。火光落在他眼里。
圣洁的、纯白的献祭。
图勒巫师久久地凝视着他,俯身。
——轻如初雪的吻落了下来。
他的欲念那么深,落下来的吻却那么轻。
猛兽收起它的利爪和獠牙。
它被驯化了。
等到分开时,图勒巫师的手指轻轻放在少年的腰带上,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是遵循天性的掠夺者,此时却开始跌跌撞撞地想去做一些违背本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