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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殊要出远门的事很快就都知晓了，他对外称的是找到了父亲那边的一脉亲戚，想要回乡探望。
轩竹倒还算是冷静的，江佚那伙人一听说沈殊要出远门，恨不得把整间厢房里的东西都给他揣上。
“不是，江佚。你们这架势是要把后面的药库都一并给沈殊带在身上吗？”轩竹看着江佚的模样有些无奈开口。
“可以吗！我还在想有几味药是不是也得备着。”
轩竹见江佚给当了真，冲他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自己跑去沈殊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他去的时候，沈殊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正坐在桌子边休息。
“收拾的都差不多了？”轩竹跟着坐在他旁边，从桌子上取了个茶碗给自己和沈殊一人添了点茶水。
“差不多了，只带些必需的。”
“那你得小心江佚，那人正打算把整个医馆都给你装包袱里带走。”
沈殊笑了笑，没有搭话，抱着茶碗抿了一小口。
“你去见过先生了吗？”
“还没有……”沈殊趴在桌子上，牙齿嗑着杯沿愣神。
“先生那里……我自会照顾好他，你且放心去做你的事就好。”
“轩竹……”沈殊转过脸，眼里盛满情绪。
“停停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趁早打住。我轩竹做事凭良心，不需要你们开口说些肉麻人的话，你留给江佚说可能效果会好一些。”
沈殊冲着轩竹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轩竹，还是谢谢你。”
轩竹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天暗了，我去找先生。”
“行，我先坐着帮你拦着江佚不让他进你这门。”
沈殊抓着桌案上的东西，去了林沐则的小院里。
天黑的越来越早，林沐则早就把灯点上坐在书案前看书。可看了半天，书也没翻动过一页，人倒是时不时地往窗外瞥上一眼。
实在是等不住了，就打算自己摇着竹椅去前院里找他。
刚出了房门还没走出小院，就见着沈殊攥着东西急匆匆地跑进来，差点撞进林沐则怀里，好在及时刹了车，这才没把他连人带椅的撞翻。
“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就这样还怎么出门。”
“抱歉，先生。我这急着来找你，走的快了些……”
“我就在这儿，还能跑了不成。”林沐则耳根有些微红，敛了敛情绪后又开口，“推我进去，有什么话进去说。”
“好！”
沈殊推着林沐则进了屋子，又仔细地掩好了门，而后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一样一样地仔细跟林沐则说。
“这是我在西市上寻到的艾草，先生你总说院子里的艾草不够用全都拿去入了药库，这些就搁在你的院子里，以后轩竹每日都来给您热敷。”
“这个是我在那书斋里寻到的几本闲书，您房中的医书要是都看腻了，就用这些解解闷……”
“对了，生碳铺子里我给定了一些好碳，凭据已经交给轩竹了，您不用操心过冬。”
“沈殊……”
“先生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我知道你要去哪，你骗不了我。”林沐则开口。
“苍岩山……如果找不到，就回来吧。”
“先生……”
“沈殊，我这辈子没求过任何人。”
“但是我求你，必要毫发无伤地回来。”
“我明白，先生，我都明白……”沈殊向前一步蹲下身，趴在林沐则膝上，用体温替他暖着。
“先生也要安好，一切平安地等我回来。”
沈殊走了，离开的时候大家都在院门口送他，江佚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想要递给沈殊，结果还没走到沈殊身边就被轩竹拦下。
林沐则没有去送他，想说的都已经说了，他赌这一次，赌自己的命和沈殊的下半辈子。
在沈殊走后的一个月，他挑了个人少的日子，去了城南的玉山。
十年前，鹜尘不见他，他便再没求过什么。
十年后，他艰难无比地上了山，不是为见鹜尘，只是想为沈殊求一支平安香。
他信这一次，信最后一次。
他被轩竹搀着跪在神像前，看着那支香从头烧到尾，等那只香完全烧完，他已经是直不起上半身，整个人向前栽去。
轩竹慢了一步，扶起他的是庙里的一个道士。
他认得，这是鹜尘的徒弟，十年前就是他将林沐则拦在了门外。
“林先生，不必如此执着，命亦有道。”
“十年前，我为我命来的时候，你们也是这般说辞。”林沐则挣开他的搀扶，借着轩竹的手，费力地坐回竹椅上。
那人躬身笑了笑，并不接话，而是从袖中掏出一文钱交给林沐则。
“这是家师要我转交给林先生的，并要我传达一句话。”
“林先生，您当日种下的
', ' ')('因，就要结果了。”
“这是何意？”林沐则捏着那一文钱不解。
“天色不早了，下山的路不好走，还请林先生早回。”说完也不等林沐则反应，就径直离开。
今年的冬天比往日更难挨了，明明碳火备下的充足，可林沐则却总是觉得日子难过了许多。每晚也更难入睡。
沈殊在他身旁种下的每一颗种子都在他离开之后生根发芽，将他围拢进去，看不见摸不着，心里的惦念却每日都在疯长。那包沈殊带来的艾草，他没用过，甚至连打开也没有打开过，就搁在他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梦到好多次，梦到那个雨天，他递给沈殊一杯热茶，也递给自己一支取暖火源。
所以他不再刻意去算日子，活过一天就是一天，活过一天，离沈殊回来的日子就近了一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再推开房门时，他看到院子里的几棵山茶打了苞，甚至还有几个开了花。
冬天过了，春天到了最后，也该是他的沈殊回来的日子了。
院门被推开，应该是轩竹又送了早饭来。他正忙着看那几棵山茶，没有抬头。
“放在石桌上就……”
“先生。”
林沐则拿着木勺的手抖了抖。
“是我。”
——尾声——
苍岩山并非传说，山顶的药材并非药材，而是雾峰上汲取寒气的萤石。
裴伯告诉他，将萤石与灼草煎服饮下，四十九日后再将萤石磨粉混着艾草灰敷于膝盖处，将淤积的寒气全都吸附而出，直到粉末草灰全部变成黑紫色，寒气就算是逼了出来，之后再辅以性热的药材调理月余，便再没有什么大碍。
至于裴伯的身份，沈殊一路上也没少问，架不住沈殊啰嗦，他只能和盘托出。
他与玉山山门的鹜尘道人本是同门师兄弟，可他自小就喜欢钻研医术，且性格无拘无束，又讨厌山门里的繁缛的礼数，独自出了山，在外晃荡几十年，高不成低不就，勉勉强强混了个神医的名号。
当年的山门，只有鹜尘待他好，所以这次回陵城，自然也是受他所托。
沈殊回来三个月后，林沐则见好，甚至在他的搀扶下可以勉强行走。
二人又上了一次玉山，一人手上攥了一枚铜钱。
鹜尘说的对，这是他种的因，他也活着等到了结下来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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