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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神奇在被冲进门的警察按倒在地板上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无所畏惧的,自他逃学之后,一切变得单纯又放肆,迪厅里打打工,送快递,发传单,没砖可搬的时候就耗在游戏厅,要么就是载着女孩在路上肆无忌惮地狂飙摩托,或者和兄弟们一起醉倒在凌晨的大马路牙子上。
他的口袋里从来没超过30块钱,却一点对生活的愁云惨淡都没有。
可以说,当人打定主意过一种生活模式的时候,随之而来的一切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他借住在杜七家,闲暇时间都用来抽烟喝酒吹逼,没人管他们,也没人在乎。
他学会了怎么顺走便利店快过期的面包,怎么在商场无数次试吃点心,怎么让周边那些有钱学生在出去玩的时候乖乖买单,他们像街头的一片片狗皮膏药,难看,但又不失为一种滑稽的底色。
刘神奇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十几年没在父母那里感受到的温情,却充斥在杜七这个破破烂烂的40平小屋里。
杜飞的小屋里总是会有很多生人,除了雇杜七打架的客户和来喝酒的那些妞儿们,最常来的就是徐文洁和郑昀两个人。
徐文洁算是半个黑道小弟,每天除了拍这一片老大的马屁,就是想着怎么顺着马屁摸到更上面的老虎屁股揩油水,鬼点子一套一套。郑昀和他正好相反,平时沉默寡言,但和不少人物都多多少少认识。脾气差不多,年龄也相仿,他们四个的感情就因在小屋的一次次鬼混中升温起来。
平静的日子是从杜飞把一个大眼睛低马尾的女孩带进小屋后被打破的,但并不是不好的倾斜,女孩还在上初中,却迅速融入了他们,没事还给他们做做饭,甚至有时候还在他们打游戏的时候在旁边的破桌子上写作业。
刘神奇简直叹为观止,大呼杜七捡到宝了。杜七只是露出一个令人作呕得羞涩笑容,但不久后刘神奇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两个人谈恋爱像地下党接头一样,一走到大街上就装不认识。
在刘神奇的反复盘问下,杜七终于支支吾吾说出了女朋友的真实身份。她的爸爸是镇里赫赫有名的黑心老板,每天都热衷于折腾自己那栋气派的小洋房和开着新买的小轿车四处谈生意。
照理来说他们谈恋爱也招惹不来什么大麻烦,顶多挨一顿打,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改变了一切。
出现在门口的女孩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浑身上下淋了个透,抱着杜七不停地颤抖,她说,阿七,救救我。
她说,阿七,我转换成omgea了。
她站起身面对他们,两颊透红,眼神亮得吓人,她说,我爸还不知道,他如果知道,我一定会被卖给任何一个能让他更有钱的alpha那里,他压根不在乎我,除非我能有更大的价值。我不想失去你们,我不能失去这一切,我想读完书,我想上大学,我想和阿七一起生活,我不想被关起来给一个陌生人一直生孩子到老死。
泪珠从她的大眼睛里不停地滚下来,她号啕大哭,求求你们,我只能找你们了,我需要抑制剂。
刘神奇清晰地记得,在这极端安静的一瞬,窗外一道雷轰然乍响。
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起来,这股莫名其妙的正义和责任让他们砸开了第一扇车窗,抱团寻找家的四个人没理由拒绝一个被家庭抛弃的女孩。
但在攒够钱付那些抑制剂后,郑昀却又组织他们去干一票大的,本来他和杜七表示了拒绝,却经不住徐文洁的一通煽风点火,最后还是参与了。而就是这一次让他们落到今天的境地。
他抬起头盯着对面那个养尊处优的律师,他知道他的话句句在理,他承担不了十年的代价。
从在审讯室强光灯下一遍遍的认罪笔录,到赤身裸体靠着墙根冲澡,穿着囚服坐在椅子上被剃光头发,再到刚进囚室饭被分光每天打扫厕所,他的精神几乎到了极限。以前的日子虽然不算舒适,但比起现在,不知好了多少倍。
但刘神奇不觉得对方是来了解真相感同身受的,这样穿着定制西装的优越家伙绝不会明白他们豁出去的理由。
但如果非要推开一些责任的话…刘神奇咽了咽口水,羞愧和无力感同时在心里翻涌起来,艰难地开口道:“是郑昀制定的计划,徐文洁提供一些目标的信息,杜七负责在现场观察情况,我就是接送他们。”
“详细点,最开始是怎么有这个想法的?”任冬从包里纸笔,舒了一口气。以上bb的一大段他基本都是从各大美剧里摘录总结下来的,外带一点想象力发挥,反正能唬住人就是好嘴炮。毕竟这是他除了李静姝以外的第一个刑事案件——周sir根本不可能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民事纠纷混水鱼肥,金主又多,难道不香吗?
等只剩下男孩磕磕绊绊结束叙述的时候,他便放轻语气道:“犯错不可怕,年轻人犯错更常见,但是凡事行动前都要想想后果,你以为的反叛精神有时候不代表自由,不代表独立,代表的是傻逼。但是,你所拥有的时间还不算少,现在去走正路还来得及。”
男孩没有抬头,那张纠结在
', ' ')('一起的脸轻轻点了点。
“现在你能做的是就是摆出良好态度,”任冬在桌沿上敲着笔,很好,他想,背叛是成长的第一步,“我会尽最大努力给你减刑的。”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任冬笑笑,拎包起身,“有新进展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这就没了吗?”男孩跟着他一起站起来,急促地问道,“我还能做什么?”
“什么都别做就行了。”任冬耸耸肩向门口走去,扣了两声后之前开门的警察慢悠悠地将他接了出去。
“时间挺长啊,这都快五点半了。”警察戏谑道,“聊出个所以然没?”
“后悔是让他后悔了,更麻烦的还在后面呢。”任冬苦笑了下,在窗口的签字表上一番龙飞凤舞,“明天还约这点,我要和跟他们一起抓进来的那个郑昀谈谈。”
“喔,那个啊。”对方拉长声音,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那个也是你当事人?”
“单纯了解一下案情。”任冬道,顺便让他当一下黑锅侠。
“行呗,准点到就好。”警察把他送到门口,“明见。”
“辛苦了。”他点头笑到,拦了辆车坐了进去。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任冬闭上眼睛整理今天一天的状况,李静姝跳楼,娱记拍了个“最美律师”放网上(当事人还不知道),今天的舆论热度能不能给那个主任压力,之前的受害者能不能找到,再加上他和彗星公司暧昧的关系……
略一思考,任冬只觉得脑门突突地疼,加之堵在晚高峰上,鸣笛声此起彼伏,思路根本想不通畅。
任冬索性坐起身来,把包里的案卷又翻了出来。先解决眼前的,再来想想外患的事。
先前没怎么上心这个案子,而且只着重看了刘庆一的相关材料,还真没怎么注意这个郑昀。
任冬翻到档案,最后一页,一个怒气冲冲瞪着镜头的男孩赫然出现在纸上,左臂上是一大片纹身,肩颈处有很明显的肌肉线条,耳朵尖尖的,下垂眼显得很不耐烦,头发胡乱炸在头顶,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一双很漂亮的嘴唇。
虽然任冬不太想承认,但这大概是他见过最性感的入狱照了。
他琢磨着这张脸,饶有兴趣地继续阅读,17岁,无前科,性别男…后面的字让他神情一顿。
…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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