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行犹豫着,抚过小精灵的脖子,粗糙的手指碰到伤口,萧景澜有点痛地轻轻“嘶”了一声。
戚无行沉默了很久,低声说:“澜澜,我放开你,你会走吗?”
萧景澜木然无神的眼睛看着他的胸甲,轻轻摇摇头。
他再也不会生出离开的心思了。
戚无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对,他的小废物又笨又天真,不会说谎。
他离开三日,若依旧用铁链锁着萧景澜,万一小废物被人欺负了,躲都没地方躲。
于是戚无行轻轻解开了那条锁链,随手扔到了旁边。
解开禁锢并没有让萧景澜的神情有多少变化,他的眼睛依旧干净又漠然,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戚无行又亲了亲萧景澜的小肚子,说:“等我回来给你做槐花甜汤。”
萧景澜点点头,既无不舍,也无欢喜。
戚无行快马冲向了长夜山,萧景澜度过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没有戚无行的夜晚。
崇吾郡黑漆漆的长夜,风沙吹得窗纸不停地响。
萧景澜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房梁,睡不着。
士兵巡夜的脚步声和远方草原部落的号角声交缠着渗进他耳朵里,让他开始怀念昔年相国府中打更的声音。
一更……二更……三更……
三更到,白月明晃晃地挂在天涯尽头,照着风沙孤城凄厉狠绝的模样。
萧景澜在相国府长廊的绵延的灯下,见到了他的大哥。
大哥已不是年少时光芒万丈的模样,那个清瘦的人拎着酒壶站在灯下,如画的眉眼映着昏黄的灯火,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声:“景澜。”
萧景澜心中漫延起剧烈的恐慌:“大哥……大哥,你过的好吗……”
萧皓尘慢慢喝着酒,说:“景澜,世事不遂人愿,你看开些,活的便能痛快些。”
萧景澜颤声说:“我不懂……大哥,我不懂,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萧皓尘摇摇头,拎着酒壶,沿着相国府挂满灯笼的长廊,渐渐走向看不见天地的茫茫黑暗中。
萧景澜哭着追上去:“大哥!大哥!大哥你别走!大哥!!!”
黑暗吞噬了萧皓尘清瘦的背影,只留给他一片冰冷的黑夜。
萧景澜哭着从梦中醒来,孤身坐在床榻上,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挣扎着哭泣低喃:“噩梦……我做噩梦了……我一定是……一定是太想念大哥了……我太想他了……大哥……”
这一夜,萧景澜没有再睡着,他苦熬到天亮,穿上衣服,慢慢走在崇吾郡中。
崇吾郡的南城门高如天堑,不可能离开。
而城北的高墙外,不到五十里就是兀烈骑兵的营地。
萧景澜想爬上城墙,可他身体虚弱力气不足,爬了不到一半的台阶,就走不动了,坐在台阶上怔怔地发呆。
他的肚子很小,本该是个施人的,可现在,他却怀了戚无行的孩子。
从此之后,他都要留在这座荒芜的孤城中,陪伴着戚无行,这就是他以后的所有人生,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
萧景澜自嘲着低语:“我这么笨,就算自由了,能做什么呢?”
戚无行离开的日子,比他承诺过的长。
转眼间已过了七天,戚无行还没有回来。
直到第十天,戚无行才回到崇吾郡中。
他受了伤,胸口有个灼伤的的口子,差点露出骨头来。
萧景澜没有问戚无行是怎么受伤的,他沉默着陪在戚无行身边,看着军医给戚无行处理伤口。
割去烧焦的皮肉,缝合,上药。
萧景澜沉默着给军医递上绷带,没有看戚无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