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黎睡醒起来,发现自己躺在桌案上,身上蒙着一件外衫。她将脑袋从衣服里拱出来,难怪老妖怪叫她睡一觉呢,原来睡一觉就能变回来。
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出去看看水缸里的小蝌蚪。它们还在不在?是不是也跟她一样变成人,然后就跑走了。
猫一边往外走,一边想象蝌蚪变成的人会长什么样,想象了几个样子,都太令猫恶寒。
老妖怪竟也在水缸边站着呢。
她跳上水缸看往水里看,墨汁这种东西是不会沉淀的,所以缸里还是一片黑沉。虽然以她的目力看不到缸底的情况,但偶尔会有一两只小蝌蚪游到上面来。
她就说嘛,这老妖怪惯会骗人,他的血哪里是毒药,明明是补药才对嘛。只是不知道这些蝌蚪既然没死,又为什么没有和她一样变人呢?
她想了想,觉得是对方品种太低端,没办法和自己这只美猫相提并论。
身旁站着的老妖怪看水缸看得好投入,猫脑袋歪了歪,“喵?”【你在看什么?】
“看变化。”
“喵。”【哦】
她转回脑袋,突然猫眼一圆,“喵?”【你能听懂主子说话了?】
老妖怪看她一眼,视线又转回水缸。
猫看了一会儿,感觉无聊,便跳下水缸自去玩耍了。
节假一过,学堂里又恢复了生机,猫闲时便趴在窗台上,一边享受着微风徐徐,一边跟着小稚童们学些之乎者也。
这日小稚童们摇头晃脑地吟诗,一副副稚嫩面孔故作古板严肃,偏偏画面效果感染力极强,连猫脑袋也不自觉地跟着轻晃起来。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摇头晃脑的猫,一不知觉地就吐出了人言。
猫语轻细,淹没在小稚童的朗诵声里,无人注意,只唯独那讲案上端坐的夫子,不经意地朝窗台瞥了一眼。
闭着眼睛的白猫,正忘情地念着诗。忽地四肢一轻,她睁眼,诶?他怎么主动抱猫了?
“喵?”【你抱我干嘛?】
“喵?”【我准许你抱了吗?】
“喵?”【你上课竟然还妄想偷懒撸猫?】
猫嘴巴被捏住,“聒噪。”
阴黎被捂嘴一上午,要不是怕打扰到小稚童们学习,她一定把这个臭老妖怪抓个稀巴烂!
小稚童们下学回家,她从老妖怪的怀里挣出来,愤怒至极,“喵喵喵喵喵!!!”
还不待她恶语控诉,那臭老妖怪平淡起身,徒留一个清瘦背影。
猫捂着心脏,仰躺在课桌上,气煞…我也…
又过了几日,蚕豆成熟,先前送鸡的小稚童带来一筐蚕豆。
郁普生坐在竹下剥豆,突然打正堂里蹿出一只白猫来。
那猫直直撞进他怀里,撞了个满怀,打翻一筐豆子。
“老妖怪!我我我会说人话了诶!”
敢情这蠢猫到现在才发现。
蠢猫的爪子愈加厉害了,郁普生将她从胸口拉下来,又一件衣衫起了毛刺。
剥好的蚕豆撒落一地,本是清新的淡绿色,却无端惹了黑灰,粒粒饱满就这么埋汰在了地上。
许是知道自己惹了祸,那猫不动不闹,倒是难得地顺眼。
郁普生弯腰捡豆,猫也热心肠起来。惯会帮倒忙的猫,猫爪一刨,扬起土来将豆子掩埋,更甚好好的豆子被她给抓烂。
郁普生揪着她的后颈子将她提溜到一边,“为何叫我老妖怪?”
猫张口就来,“你活了这么久不是老妖怪是什么?”
豆子还未捡完,他直起身看她,“活了多久?”
猫看他眼神危险,突然警觉,理直气壮道,“比猫久!就是老妖怪!”
他未语,不知是信还是未信,只是再次弯下了腰,复又开始捡起了豆子。
猫拍干净爪子,一溜烟地跑不见。
自从知道自己会说人话后,猫更加地缠人了。倒还记得学堂上午有学的时候,要隐藏好自己的新本领,但一旦小稚童下学回家,院子里就迎来了灾难。
那日吃完蚕豆,猫许是尝到了鲜,一发不可收拾地吵着闹着要吃许多好吃的。
猫先是控诉老妖怪不给她鱼吃,待郁普生无视她后,就打起了院里现有资源的主意。
院里那丛方竹,雨过之后冒出好些笋来。猫每日在院中疯玩,自是注意到了那些破土而出的“美味”。
她为着笋,再次缠上了郁普生,纠缠无果,直接先斩后奏地将笋从土里刨将出来。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她一顿霍霍,直接把人家的精神食粮祸害了个光光。
那锋利的猫爪子,真真是让人恼火。
一盘清炒笋片上桌,本以为猫吃完,怎么都该消停了,哪成想反倒惯出一张贪吃嘴来。
郁普生收拾着院里方竹笋的后事,任由猫扒在他后背上撒泼耍赖。
猫说:“昨天小稚童都吃糖葫芦了,我也要吃。”
郁普生将被刨断的笋头用土掩埋,“那下次你缠子泓,让他分给你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