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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
在他将要倒下的那一刻,嘉让立马冲过去扶起他,哪知下一秒,这健硕得有些硌人的男人紧紧抱住她。
又来了!嘉让气极,下意识要挣开。
却听得崔鹤唳战栗着艰难开口,“帮我”声音里尽是悲凉祈求。
嘉让却听出了从炮火连天里幽幽传来的惊恐与暴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5 22:55:33~2020-07-07 11:4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地牢里, 惨绝人寰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庚七被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如一条死狗,贺兰集知道这人同嘉让的关系不错, 而庚七也确实善于伪装。
廖舟的供词已经呈给了刑部, 贺兰集看了其内容,自然有嘉让的名字, 不过想着这人如一张白纸似的,就不想这么晚让她来一趟,毕竟白日里她才遇上危险, 肯定累极,现在应该睡的正香。
贺兰集声线没有任何起伏, 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在地上的庚七,刺杀大齐皇上, 且还是阿耶汉学子,这一下牵连的不止四夷馆,更是大齐与阿耶汉的邦交关系。
“说说吧,幕后何人指示?”
庚七嘴里流着血水,他趴在地上, 整个左脸贴在地上,阴森可怖的笑了笑,声音如同破风箱子一般摧枯拉朽, “我有什么好处?”
“你敢跟我谈条件?”贺兰集微眯着眼, 这人不过是一个并不重要的眼线, 审问他也只是走规章流程,贺兰集不抱有从他这得到幕后之人的线索。
“让我见应嘉让一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她的秘密。”庚七的眼神不怀好意,似乎是唯恐天下不乱一般。
贺兰集轻蹙着眉头, 面上含了一丝危险的俯视,习惯使然,让他下意识的出口盘问,“见她做什么?”可心里更想问的是,她有什么秘密。
“她是我不可企及的神明”庚七说完便不再言语,眼里的光迅速消散。
嘉让不得不安抚着崔鹤唳,发觉自己这小身板根本就捞不住他,以至于两个人双双跌坐在地上,见他身体还在颤抖,额间已经渗着一层大汗,忍着一脸痛苦的模样,嘉让于心不忍,忽而想起了曾经在驿馆,他还救过自己,虽然不知为什么后来对她成见那么深,总归刚刚他又出手救了自己一次,阿娘说做人要懂得感恩。
嘉让抬起纤细的手臂,从小当做男孩儿养大的她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意识,紧紧环抱住崔鹤唳,不停的轻拍他的背脊,仿佛他们就是朋友一般,互帮互助。
嘉让虽然游历了几年,但回了家之后,手就被养的娇娇嫩嫩,男人的背又厚又硬,拍得人手疼。
崔鹤唳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颓然的将下巴靠在嘉让单薄的肩颈上,呼吸声又急又重,不过好在半柱香时间,崔鹤唳便停住了颤抖,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嘉让轻轻松开了他,一脸关切的问道,“你好些了吗?”
男人并不答话,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眼睛里倒映着满目疮痍,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看得人胆寒,嘉让见他浑身无力,也没再去打扰他,此时外头响起一声鸡鸣,天也泛起了青灰色的光亮。
或许见到光就会好一点?嘉让如是想着,起身想要把门打开,不料崔鹤唳稳稳的抓住她的手腕,满脸疲惫,声音低哑浑浊:
“我谁也没说过,我厌恶打仗,更害怕战争,可我是镇国大将军的儿子,我身上背负的从来都不是我自己,是家族,是家国,也是信仰。
我从来都不想战胜这种害怕,如果连战争都不害怕了,我哪能像个人一样活着呢?
那时,我只能是皇帝手里挞伐的刀剑。”
崔鹤唳悲凉的看着一脸凝重的嘉让,忽而惨白着脸笑了笑,继而呼出一口白气,继续道:“很可笑吧?堂堂二品骠骑大将军竟害怕打仗。”
嘉让摇了摇头,她无法感同身受,但心底里不知为何特别难受,就像是什么堵着了,用力呼吸都无法顺畅。小声的反驳,“不可笑,你是最英勇的人!”
崔鹤唳没将这句话当真,因为这话不知有多少人面带笑容的同他讲过,但眼前的少女却一脸沉重的夸赞他,没由来的想让他继续倾诉下去:
“可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英勇之人,你可知道,战争的残忍远比史书里记载的还要惨烈。”
崔鹤唳闭上了眼,似是在强迫自己回忆起什么,“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血性弥漫着,化进了浓雾里,连白雾都是一层猩红,我走在这样的土地之上,只能听到遍地的鸿哀,它们无形之中生生遏住我的咽喉。”
崔鹤唳没睁眼,维持着原有的动作,嘉让却听得心脏揪作一团,这般天之骄子的人层层剥落自己的保护色,将他最脆弱的心脏暴露在她的面前,她被震慑到哑口无言。
崔鹤唳咽了咽喉头,终于睁开了那双锋利又疲惫的眼睛,嘴唇翕动,“那种绝望,会把任何一个人压垮”而初上战场的他,就曾差点被压垮。
', ' ')('“毕竟战神也是人,将军若是累的话,是可以倒下去一会儿的。”许是觉得自己这般说话有些不妥,嘉让又道:
“正因为有将军这样磨而不磷的信仰存在,所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会好起来的不是吗?我们都在努力,努力的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以后不会有战争,将军是琨玉秋霜之人,即使不做将军,也能在旁的地方大放异彩,我二哥他视您为榜样,您是天下许多儿郎的目标”
嘉让憧憬着未来,虽是一团孩子气,但眼里亮晶晶的,里头满是细碎的星光,比之日月还要夺人摄魄,崔鹤唳忍不住的想要摸一摸她的眼睛,嘉让顿住,没有躲开,今日就顺他一回。
崔鹤唳指腹带着厚厚的茧,很是粗粝,嘉让裸/露在外的肌肤奶白薄嫩,轻轻覆上去,就像摸着一层细腻的脂乳,男人胸腔一动,手上的温热仿佛能将他灼伤,崔鹤唳适时收回手,背过身去摩挲了几下,这才夸赞道,“你眼睛真好看”
是他从没看过的那种眼睛,明明是很周正的凤眼,但眼尾处微微上挑,又肖似狐狸眼,总之,眼型很与众不同,瞳仁里的星光也分外夺目。
嘉让脸上一红,匆匆看了一眼崔鹤唳锋利的眸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谢谢”
崔鹤唳这般看着她,犹记得半年前的芝山破庙,两人的相遇仿佛历历在目,他是被束缚着的修罗,蛰伏在黑暗中,幸而遇见那个一腔热血的芝山少年,让他知道,人还是会被善良和希望所感染,他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情,是他单方面的精神救赎也好,还是见色起意也罢,在战场上的人每时每刻都在与死亡擦肩而过,他实在太需要美好的东西来用以寄托。
李霁赶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握手言和,冰释前嫌。
“殿下?”嘉让出了院子的门,只见外头已然是粉妆玉砌的一片纯白之色。
李霁带着几个人在门外,刚想推门进来,便看见两人出来。
空中飘着玉兰花瓣大小的雪花,李霁来得急,肩上与发顶已经覆上了一层冰花。他见着两个人一同出来,面色几不可察的发生了变化,一如地上被压实了的冰雪。
崔鹤唳反倒是一身轻松,将人交给了李霁,便深藏功与名似的只留一个桀骜的背影。
“可有受伤?”李霁走上前去,解了自个儿身上的大氅,顺其自然的往嘉让身上一裹,慢条斯理的为她系上,男人手上带着凉意,指腹触及到嘉让的下颌时,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直到整个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李霁才松开了手。
嘉让摇摇头,这大氅带着他的体温,很暖和,所以她也没想拒绝,只见他眼白处有细细的红血丝,且嘴唇泛着白,应该很累了。
不过李霁见着了嘉让,一颗心也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嘉让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想必她被万烨带走的消息他已经知道,刘孝青说燕王想做太子,那么定是有底气才会有口风被放出,单看崔将军那般,不用想也知道,崔将军是燕王的人。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与这一切都无关,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而她只是红尘打滚的小官之子,没道理要卷入他们的世界,乱了自己的本心。
李霁见她这般,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何,下意识就想解释一番,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走吧。”
喧闹的早市,烟火气息十足,有小贩的叫卖声,也有早点铺子的吆喝声。街道两旁的商户也起了大早,打开大门做生意。
燕王的暗卫不近身,只不远不近的跟着,好给出他二人独处的空间。
李霁从英国公府赶到了这,有些风尘仆仆,但他姿态闲雅,男人肩宽腰窄,劲腰上坠着名贵的昆仑玉,一身普通的藏青滚边绣着竹叶花纹的程子衣,袍子内露出的霜色镂空木槿花镶边,愣是穿出了宛若水中清杨的仙人之姿。
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虽然衣着打扮并不张扬,但这通身的贵气与闹市格格不入,连带着被包裹得只露出鼻子呼吸的嘉让也被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
他们脚步一深一浅的踩着残雪,发出碎雪嚓嚓的声音,嘉让有些想明白了,她得和燕王说清楚,他们不能再这般不清不楚的相处下去,她跟在李霁的后侧,突然顿住脚步,“殿下,吃茴香馄饨吗?”
只见金质玉相的燕王殿下眉间轻蹙。
嘉让腹诽:不吃,很好,这就能引出咱们二人云泥之别的身份了,您是喝琼瑶玉露的高贵王爷,我只是个红尘打滚的普通少年,您的世界里没有路边摊的茴香小馄饨,只有御厨精心烹制的山珍海味,所以咱们注定只能是无法相交的平行线,以后也不要分出心神来关注小人,小人祝您得偿所愿,万事顺意。
“吃。”一道冬日里带着薄荷凉的声音淡淡擦过嘉让的耳际,很快就淹没在闹市里。
待嘉让诧异到不行,反应过来时,高贵的人儿已经从容优雅的坐在了三面漏风的馄饨摊子上,好似很是稀松平常的坐在皇宫宴请的大殿上一般。
怎么不按常理来啊?
', ' ')('摊主是一个老爷爷,一身黑灰大袄穿得厚实,脸上已经冻得红彤彤,他认得嘉让,乐呵呵的笑着,说道,“小郎君今日又带了一位朋友来,但今日真是对不住,这风雪将篷布吹破了,小老儿今日只收您二位一半的铜钱。”
嘉让一脸关切,正要出口问老爷爷今日下雪怎么不歇着,李霁如玉般的面色忽的一变,声音就像碎冰似的,“你还带谁来过?”
这语气,颇有些呷醋。
嘉让缩了缩脖子,“就四夷馆几个”
热气腾腾的茴香小馄饨立马上了桌,嘉让垂涎欲滴,对李霁介绍道,“殿李公子有所不知,这家馄饨铺子开了十来年,味道一直没变过,猪腿肉和着茴香剁成碎末,包上薄薄的面皮儿,这么下沸水煮上半刻钟捞上来,浇上一碗黄澄澄的鸡汤,撒些葱花蒜末辣子,简直是人间美味,不比御膳房的手艺差”
说着便食欲大动,见李霁听她在这里滔滔不绝,并不动手,嘉让忍不住先勺了一个,动作麻溜着吹了两口气儿,直接给递到了李霁的嘴边,女孩儿神情期待的看着他,“公子,张嘴啊!”
李霁从来不吃外边儿的食物,来这里也只是想陪她而已,哪知自己没来得及张嘴,嘉让就讪讪的将勺子放下。一副你不吃就算了,我自己吃的模样好似他很不给脸。
李霁抓住女孩儿的手腕,将勺子里一个快要赶上饺子那般大的馄饨一口下肚。
见他吃了,嘉让挺高兴,“是吧!好吃吧!我知道殿下不吃外边的吃食,可这样一棒子打死了这些好味道,岂不是很可惜?”
李霁很想说不可惜,因为他吃什么都觉着差不多,但这个时候就没必要扫兴了。
但下一句,他还是很倒胃口的说了一句扫兴的话,“四夷馆出了问题,刑部要带你去问话,需要你走一趟刑部大牢。”
嘉让还是留下了两碗馄饨的铜钱在桌子上。
李霁将她送去刑部大牢,“不用担心,只是简单问个话,带上这个。”
李霁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香囊,塞在了嘉让的手上,“里头血腥味重,你问问这个,会好一些。”
刑部的人简单的盘问了嘉让几句,随后就将人带去了庚七所在的牢房,嘉让附一见着庚七这副模样,随即心生胆寒,但也硬起心肠,他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是他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为他惋惜。
庚七没说别的,只冲嘉让凄惨一笑,“嘉让,你过来些”
嘉让没动。
庚七苦笑,“我想给你一个东西,你日后会用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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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让满腹心事的从地牢离开, 庚七的话让她感到些许不安。
“我为你留了一张□□,若是你想离开檀京,就去黑市找一个叫孔三的男人。”
这话说完, 便有狱卒将她带了出来。燕王已然不在, 却见江公公候在一旁,江公公身着宦官衣饰, 年岁不大,却极为老练,连忙迎了上去, 面上笑容得体却不谄媚,“小郎君有礼, 王爷他与世子有要事相商,命杂家先将您送去四夷馆。”
嘉让本想说不用, 但想到昨儿夜里被绑,还是心有余悸,极为客气的道谢,“有劳了。”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段路,嘉让耐不住的问道, “江公公可否能同在下解疑?”
江公公脚步一顿,做内侍的,特别是做暗里争储的王爷内侍, 嘴定是要严丝合缝, 不露半点风, 即使这人是殿下中意之人。
江公公转过头来,“郎君请讲。”
“殿下在开春的时候是否去过宜州?”
江公公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意。心下却是一紧,她打探殿下的行踪是有何居心。
嘉让见江公公神情有些防备,连忙说道, “公公放心,我并无打探之意,只是想知道,殿下是不是在宜州见过我,但我却无半分印象。”
只见江公公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随即语气松快的道:“郎君之前在江浅湾画舫献艺,殿下曾听过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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