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一心一意吃东西的时候,三个高三生已经从竞赛聊到了高考,好像这也的确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听他们谈天,乐知时也忍不住插了句,“夏学长,你想好志愿吗?”
突然被问到的夏知许微微仰头,思考了一下,“我还挺想学计算机的。至于去哪儿念……”他往许其琛肩膀上靠,“许其琛去哪儿我去哪儿,我们都说好了,估计要去北京。”
许其琛放下手里的茶碗蒸,把他的头从肩上拨开,声音不大,“谁跟你说好了。”
他的耳朵红了。乐知时发现。
他扭头看向宋煜,“宋煜哥哥,你呢?”
宋煜垂下眼,“没想。”
天妇罗什锦拼盘送了上来,香香脆脆一大盘,炸虾、炸蟹腿、炸青南瓜和炸鱿鱼和炸香菇,光是看着乐知时都要馋死了,这种又冷又潮的下雨天最适合吃酥酥热热的炸物,可这些日料店里的都裹的是面粉,他一口也吃不了。
听到宋煜的回答,夏知许笑说,“你们培雅每年不都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出国,不参加高考吗?”
宋煜道:“没那么多,夸张了。”
许其琛也问:“你出国吗?现在是不是也要准备考试?”
“不一定。”他给的答案很模糊。
听到出国两个字,本来就遭受天妇罗打击的乐知时忽然间更加沮丧了。原来宋煜有可能会出国念大学吗?国外的大学要念几年?是不是只有放假的时候才能回国?一年能放几天假?
短短的几秒里,他竟然联想到自己孤苦无依念高中,而宋煜在国外念书开party的场景。
“发什么呆?不吃了?”宋煜问。
乐知时摇了摇头,“要吃的。”说着他就给宋煜夹了一个炸虾天妇罗,自己吃了一小筷子凉拌海藻。
“乐乐要直升高中部的吧?”许其琛问。
“来我们静俭吧,”夏知许逗他,“静俭食堂好吃。”
乐知时却说,“培雅不补课,课外活动多。”
“那倒是,我也不想补课。”
乐知时又想,不管他高中去了哪儿,总归和要和宋煜分开了,不管他去哪儿上大学,都没法天天见面,要是真去了国外,几年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越想越觉得闷,也吃不下饭了。外头的雨下了快两个钟头,总算停下来。夏知许非要把单买了,说要让宋煜欠他一顿,找机会讨回来。宋煜也没拒绝,和乐知时站在后面等他们。
视线不自觉往前,宋煜见夏知许靠在前台,许其琛在他身侧立着,挨得很近。两人垂着的手背似有若无地蹭了蹭,指尖像是要搭上,可下一瞬间又分开来。夏知许的手贴着裤缝,擦了擦,又不自然不顺手地往上衣口袋里塞。许其琛的手指蜷进掌心,收远了些,脸也垂下。
宋煜撇过眼神,又看向乐知时,以往他吃了好吃的脸上都是心满意足的表情,可今天倒是闷闷不乐的。宋煜想了想,开口对他说,“今天的天妇罗一般。”
乐知时抬了抬头,一双大眼睛被店里的灯光照得澄透发亮。
宋煜又说: “上次买的米粉没用完,明天在家炸一点好了。”
要是搁从前,乐知时一定是笑着说好,一脸期待。可偏偏今天,宋煜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乐知时也只是点了点头,脸又朝向玻璃门外的街道。
宋煜皱了皱眉,但两人已经结了账回来。夏知许还打趣,“看你这一天天苦大仇深的,走呗。”
他们一拨儿住汉口,一拨儿住武昌,不顺路,过闸进站就分开了。宋煜领着乐知时坐车回家,地铁上的人比之前少了许多,但仍旧是没座位。宋煜进去找了个吊环握住,让乐知时挨着立柱站好。
地铁开动,窗外飞速闪过的广告牌总引得人发呆,乐知时看着玻璃上映出的宋煜和他,差了大半个头。
不是说混血儿长得高吗?乐知时心想,为什么自己怎么也长不过宋煜。年龄差抹不平,体型差也是一样。
“你发什么呆?”宋煜低头看他,“丧着张脸,是觉得我演讲太差,要落选了?”
“当然不是。”乐知时一下子就抬起了头,他的头发之前淋了点雨,干了之后越发卷了点,车厢里灯光亮,一照毛茸茸的。
宋煜抬了抬眉,等他说下去。乐知时眨了眨眼睛,又看向他,“宋煜哥哥,你真的会出国吗?”
没料到是这个问题,宋煜怔了一秒,如实说:“还没想。”
“可以不想吗?”乐知时追着问。
宋煜看向他,像是在忍笑,“你说呢。”
我觉得不可以。乐知时在心里回答,但宋煜这么说,一定是没决定要不要出国,否则他肯定直接通知了,这么一想乐知时又舒服许多。
车厢门打开,好几个人进来,其中有对情侣,女生身上披着的是男生的外套。他忽然就想到了刚才,扭头问宋煜,“你刚刚说的‘他们不是朋友’,是什么意思?”
宋煜知道他不懂,也不想多解释,还和小时候一样拿话搪塞,“不是一般的朋友。”
“我看得出来,他们关系真好。”乐知时想到之前宋煜说的后半句,他们不是兄弟。那既然不是亲兄弟,做朋友也很不错。他嘴比脑子还快,扭头就说:“我们也做不一般的朋友吧。”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宋煜不自然地撇开脸。
“我不跟小孩子做朋友。”
也不知道怎么的,乐知时看见宋煜这样甚至有点开心,追着去看他的脸,大约是从这句百分百的拒绝中分析出一丝希望。
他是小孩子,但宋煜已经长大了,他冬天就过生日了。
那等到他长大,宋煜就会和他做朋友了。
车厢里的人都站得歪歪扭扭,宋煜笔直得像个可以依靠的柱子,乐知时拉着他胳膊,望向玻璃映射出的自己。
他要再快一点长大。
过了一站,下去不少人,他们也终于找到位子坐了下来。
也不知是吃完饭犯困,还是早上那颗感冒药终于起了作用,坐着坐着,眼皮子忽然开始打架,乐知时忍不住倦意,脑袋钓鱼似的往下点,睡着了,身子跟着车厢晃来晃去,差一点歪倒在右边的路人阿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