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先生看了看左右,也不觉得替那几个呆在一边看得眼神晶亮的镇上老大夫高兴,这也算得上是大机缘了。如此类似的伤口用多大型号的镊子,用多粗的柳条插入接骨才能接上骨头……这些东西,玉衡先生自认他就算是知道了,怕也是不敢动手的。这样的东西只有学医的人听了才有用的。
玉衡先生是很有研究、学习精神的学者,他仔细看着青衣不童的一举一动,眼睛眨也不眨。有忠实的老仆人不知从哪里给他拿来了一个小杌子。玉衡先生却摆了摆手拒绝了。老仆无法,只得站在他的旁边,轻轻扶着他,帮他支撑的着身体。他看着青衣小童眉宇间的那隐隐的血腥气,这样的人,不过十岁的小儿,就有这样的心志,如果以后要弄出些血雨腥风也不奇怪了。
接手臂的书生已然被点了昏睡穴了。那月白长衫的少年一件件递出了手中的东西。有细细密密的汗滴从青衣小童的额际,鼻尖流了出来。少年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淡蓝色的手帕,给小童轻轻试去了汗珠。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衡先生只觉他的脚已然站得发麻了。那小童终于在涂了一层黄泥的伤口处再用一层层的白色棉布缠住了他的胳膊。
最后那青衣小童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安静站在他面前的十几个人。那些人由家着扶着坐在小童面前。他们有的断了腿的、划破肚子的人,背上划开大口子的。虽然有一些人已有镇上的医者处理过了。可是听说这个正动手接骨的小童,真的是怪医门的人。怪医门出来的那一定是神医啊。十几个人用期盼眼神望向青衣小童。
玉衡先生觉得这个势利小童应该会与这一些人有一番讨价还价的。可是让他意外的是,他小青居然只说了一句,“大师兄,二师兄,我刚才做的,说的,你们应该听清了吧。我实在是没力气动了……听清了,就帮我帮他们解决了。……我来说,你们动手……这些人就交给你们了。”一时,沈谨余和郭立马上给那些人依顾掬尘的指点处理起那些人的伤口来了。他们本就是大齐名医,医术自然很好。两个给人治疗的起来如行云流水,居然看着还很有美感。哎,美男就是美男,做什么都觉得他很美。
居然没有推辞,居然没有走掉,居然没有问诊费的事情,居然就给这些穷苦百姓的治疗了。玉衡先生终于苦笑了一下,转身就走。原来不过是一个嘴硬心善的小家伙,那就好,那就好。他也就不用担心他那一身的血煞之气会给这天下苍生带来浩劫了吗?大约不会对这个世间带来灾害了吧?
玉衡先生这样想着,披着一身的月光就向那辆枣红色的马车走去。他的母亲早就乘另一辆马车离开了。他既动了,四下的那些青碧马车也随着他一起离开。寂寂的街道上发出了马蹄跶跶声,车辙发出的辘辘声。陈县令看着云衡先生走了,这里一应事务他也料理清楚了,最让人好奇的断手热续医技他也观看完毕。
虽然刚开始有些心颤,可看着就被青衣小童熟练无比的动作吸引住了。
白胖的陈县令看着安静站在一边给那位青衣小童端茶递水的清俊少年。也不知是这位陈家大少年是怎么想的?
是他亲眼看到了那个被抬出了死得极其凄惨的京城贵妇人、陈家的那位当家主母。这位陈白氏在陈家的地位很是不凡。听说当年陈家家主陈源因为一起军粮案,差点补抄家灭族,就是那位白氏家的孀居之妇义然挺身而出,救了陈家一族的人的性命。但是就算是陈家所有的人都对那位夫人的心存感激。陈县令想,这其中决对不包括对面的这位陈家的大少年。听说就是为这位陈家新娶进门的继室,才使得对面少年的亲生母亲悬梁自尽的。世家大族里,这些事,他也看得多了。他就是陈家的一个房支的儿子。这些年也亏得陈家家主陈源的帮助,他才能在县令的位置上站稳脚跟。
陈县令起身向着陈柬向告辞,“陈少爷,本俯就先回去了。……陈少爷,现在夜已深了,你不要先回去休息?……”
陈柬抬头,终于缓缓开了口,他面色平静,说话虽轻,但却说得很清晰,“我朋友还在这忙碌,我怎可独自离开。多谢陈县令挂心了。”
陈县令不好再开口提醒了。不是说这位陈家公子最是聪明灵慧之人。他怎么就听不清楚了他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啊?继母被踩踏而死。作为子女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如此云淡风轻,居然还留在镇上观花灯,看热闹不回去了?他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为继母披麻戴孝,痛哭流涕。不管平日里这继母与继子倒底是怎么样的情形,人死为大,现在都应该伤心才对。历来孝道最大。何况天下人读书人的楷模玉衡先生还在这里,更上表现出对继母之死的悲伤难过才行。何况刚才玉衡先生的母亲还哭了一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