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萍姑当机立断,再无思虑。她连灯都忘了拿,只奔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灵堂。
走廊外栽种几丛翠竹,随风簌簌而响,似在嘲笑她的无助和恐慌。
铁萍姑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掠起身形,飞快地撞开灵堂虚掩着的古朴大门:“江玉郎!”
惨白月光飘飞倾泻而入,在地面上肆意勾勒流淌,恍若另一个世界的错角。
铁萍姑抑住惊慌,眼神四下搜索,定在灵堂一角。纤弱的少年正缩成一团,无可抑制地发着抖。
“江玉郎!”铁萍姑复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只不过这一次声音中带上了些惊喜之意。还好,他没有事……
奇怪的是,江玉郎似乎没有感觉到她的一步步靠近,身体颤动得愈来愈明显。直到铁萍姑伸手去扶他,他才闪电般伸出苍白的手,用一种极大的、经过隐忍的力气攥住她纤细的手腕。
铁萍姑只觉腕骨都要被捏碎,修眉一蹙。江玉郎将她手腕挥开,把头埋到双膝,咬牙一字字道:“你……走开!”
“玉郎?”铁萍姑不明所以,只道他悲伤过度,还要伸手去扶他起身:“伯父的死,你……莫要太过伤心。他九泉之下,也不愿你大悲伤身,是么……”
下一瞬,铁萍姑对上了江玉郎的目光。
她心一跳。那双总是淡笑着的、带着些难以察觉的狡猾的锐利目光,此刻竟失常得可怕。
那样疯狂的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宛如什么看到猎物的兽类一般,下一秒就要将她撕碎。
江玉郎果然飞快扑了过来。
铁萍姑不及防范,被按倒在地。石板冰冷,和着月光。
渗入骨髓。
“不——江玉郎!”
铁萍姑刹那间惶然失色,嘶声尖叫着唤他的名,奋力踢打挣扎着,企图提醒面前的人他们所在之处正是灵堂,此是大不敬。她的手肘在挣扎间撞在地面,火烧火燎的剧痛。
“你……你走,你放开我!!”
然而妙龄少女绝望婉转的哭泣嘶喊,只会激起人的骨子中埋藏已久的兽/性。
未经人事的铁萍姑无疑对这一点一无所知。
但她却懂得如何去逆来顺受。
今夜无月。月光却从云脚山峰处钻了出来,万顷青白,蒙覆千万沉睡的瓦阁房屋。
铁萍姑阵阵战栗。潮水般的惊愕后,接踵而来的是茫茫然,飘飘然。她如身在云端,栽入一片柔软云雾之中,贪婪地渴饮香甜雨露。
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源源不绝地滑落,隐入蓬然散乱云鬓之中。惊恐、抵触、无措……这些杂然无章的情绪包裹了她,使她的身子僵硬,使她原本挣扎着的手脚无处安放。
铁萍姑知道自己难逃此劫。
江玉郎忽然间抬起头来,望着她迷乱地笑了。
她荒谬地觉得,他笑得很可爱。略微狭长的眼角泛起桃色嫣红,一双风情万种的眸子轻轻弯起,居然有些可以称之为妩媚的娇软之意。
可他下一句话令她通体冰凉:
“你今日,为什么如此害羞?”
铁萍姑无可遏制地再一次发起抖来。
心下潮汐涌落着的悲伤愤懑悔恨一起冲上高垄,惊涛骇浪,乱石穿空,敲击锤碎她的心弦。
铁萍姑虽不知道江玉郎与小鱼儿之事,但她通过这句话,自然也能听出江玉郎早已有了情人,爱人。甚至,还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或许,也早已肌/肤/之/亲了罢。
眼前闪过白日孙小妹扑入江玉郎怀里的画面。莫非是她?
是了,那个少女,才是真正的富家小姐掌上明珠罢,像自己这样孑然无依的姑娘,如何配得起他这样武功高明身世不凡的江湖少侠?
铁萍姑羞辱而无助地紧咬下唇,眼泪疯狂般涌落而出,颤声斥道:“不、我不是她,你放开我——放开我!”
她觉得自己用尽了力气,语声还是细若蚊蝇。她疯狂挣扎,她踢,她打,甚至她咬,依旧是无可避免的被镇压。
她终于大哭出来,在心上人的爱/抚碰触之中泪如雨下。
因为她明白,这迷魂夺魄的爱语呢喃,并不是为她。
铁萍姑在心里凄声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