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锋一转,正色道:“我们还是有些胸闷气短,你们昨夜出手真是重啊……你昨日那药还有么?”
铜先生眼中闪过冷酷,冷笑道:“哼,你莫忘记,我就算没办法杀了你们,却能让你们受活罪的。”
小鱼儿神色不变,笑嘻嘻道:“但我们若活生生病死了,你的计划也就全完了,知道么?”
铜先生变色道:“你……”
小鱼儿已扶着头,叫道:“真是糟糕,我的头有点晕了……”他眨了眨眼睛,道:“我晕倒是不要紧,可江玉郎若是有些抱恙让我看得心疼了,或许会绝个食,一起早点死个痛快……我们若想要自杀求死,你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铜先生气得仿佛眼神都在发抖,大喝一声,伸掌重重印在三人合抱的大树上。叶落如雨,粗糙树皮立刻出现几寸深的手掌凹痕。
木夫人瞧着他们,眼中有着点点新奇,语声却一如昨夜的冷漠,道:“拿去。”
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包袱,里面不仅有昨夜铜先生扔过的那药丸,还满满的尽是些常用药材,应有尽有。
小鱼儿摇头笑道:“多谢多谢……这么善良的夫人,却找了个脾气差的相公,实在败兴。”
铜先生苍白纤细的手掌发抖,满是恨毒的冰冷凤目骤然瞪住他:“你!”
小鱼儿笑嘻嘻对他作了个揖,拎着一包药材,竟就要大摇大摆地回房。
“慢着。”铜先生勉强抑制了怒火,喝住他道:“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鱼儿干脆利落地回过身,哂笑承认道:“情人关系。”
铜先生眼底划过一线震惊和讥嘲,一字字道:“你竟真的好意思说出来。”
小鱼儿道:“我为何不好意思说?感情之事本是正常的,我喜欢他亦是件平常不过的事,无需大惊小怪。”
他云淡风轻的一番言论,铜先生神色更加冰冷,而木夫人眼底竟焕发了一种奇异的光彩,并非寒冷或是鄙夷,而是一种纠结痛苦的奇怪情愫。
铜先生负手冷冷问道:“你可知他父亲是谁?”
他只道小鱼儿一概不知,打算在他道出“江别鹤”的时候告诉他江别鹤正是害死他父亲江枫的那个江琴,再好好欣赏他震惊痛苦的模样。
只可惜,小鱼儿知道的比他想象得多得多。他泰然笑道:“江别鹤,或说是江琴?”
铜先生身子不易察觉地一震,木夫人忙下意识按住他的手,被那利刃般的眼光扫过时微微一颤,垂下眸子,缓缓放下手。
铜先生厉声道:“那你可知,江琴本是你的仇人之一?你爱上他的儿子,本应对你的父母有愧?”
小鱼儿叹道:“你们为何都在意这些?我父母的死和江玉郎没有关系。他现在已跟了我,何况江琴既然是我仇人,我又何必要因为讨厌的人而放弃我喜欢的人?”
铜先生道:“你……但他毕竟是江琴之子,素性阴险毒辣,你难道……”
小鱼儿笑了笑,淡淡道:“即便他是个坏蛋,我还是该死的想吻他。”
他语锋一转,笑道:“真是奇怪,这些事你们了解得如此清楚。但据我所知,移花宫,才是利用江琴的人……看来你果然与移花宫主交好,若非如此,她们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江湖秘辛。”
铜先生明显吃了一惊,霍然回首,身形如一片乳色轻雾,转瞬已飘动至小鱼儿身前:“你在胡说什么!”
小鱼儿大笑道:“我若说错了,你何必发怒?”
铜先生身子微微颤抖,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待他施然回房,铜先生才怒道:“哼,我真没想到……江枫的儿子,竟会是个如此不长进的。依你看,那小子是否猜出了你我的身份?”
木夫人垂下眼帘,淡淡道:“即便猜出了也无妨,反正无论如何,他们也逃不出我们的掌握,不是么?”
她语声虽冷硬,其中却含着一分难以察觉的颤抖,似是冰冷寒流下的一脉温凉,潺潺动人,又难以冲破冻层,破壳而出。
她吸了口气,展颜道:“姐姐,他们现在活得愈快乐,愈顺心,死的时候就愈痛苦,愈悲伤。我们让他们快活几天又何妨?”
铜先生默然半晌,缓缓冷笑道:“呵,不错。他们只有三个月好活,就让他们好好享受享受死前的乐趣。”
小鱼儿拎着药进屋的时候,江玉郎已经合衣立在窗前。
他回过头来,一时之间,全身上下似乎只剩双唇残余血色,其余皆是黑白。惨白的脸,漆黑的衣服,清墨的眼睛,平添一种颓唐凄厉的美。
江玉郎淡淡一笑,道:“他们被你气得不轻。”
“他们想逼我,没那么容易。”小鱼儿说着,手里也不闲下,毫不客气地把他拉回来,随手拣了一件皮裘严严实实地裹在那纤细的身子上,只露出一张脸蛋。
江玉郎低头不自在地拨开毛茸茸的绵软毛领:“习武之人,哪里有这么怕冷。”
小鱼儿一手翻着那些药材,直接在他额间弹了一下,道:“不穿着就躺回去,再发起热来还不是我照看你,莫要给我添麻烦。”
江玉郎微微抿嘴,红润双唇泛起半圈青白,低低道:“你何必对我……我一介薄情寡性之小人,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