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庄门外摩肩接踵,车水马龙,尽是些老板商贾,来向赵家主人赵香灵汇报生意。一旁空地上,赵家家丁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其中就有小鱼儿。他仅仅用了一个早晨的时间,就和这群家丁们打成一片。
汇报生意的人们渐渐散去了,家丁们也逐渐涌入正厅。厅中主座上端坐的长髯老人正是铁无双,一旁坐着赵家主人赵香灵,另一边则坐着两个长相极为相似的胖子,一个叫做罗九,一个叫做罗三。
小鱼儿昨夜在一旁看到,这两人故意隐瞒了自身的武功和家世背景,连铁无双赵香灵这样的老江湖都没有辨识出来,实非好惹的人物。按他的估测,这二人绝不会在十大恶人之下。
小鱼儿随处找了块青石坐下,咬着根草茎眺望远方,暗忖道:“若是我算的不错,只怕现在他们就要到了。”
就在这时,只听门房那里传来一阵人语声,道,“相烦请将名帖送上贵庄主,就说在下前来拜访。”
门房道:“抱歉得很,我家庄主正午从来……”语声突然顿住,像是瞧见帖上的名字吓了一跳。
小鱼儿听得那语声,又是紧张,又是欢喜,喃喃道:“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那家丁已匆匆忙忙上前厅,捧上名帖。刚刚将那些老板们三言两语打发的赵香灵正端坐喝茶,皱眉接过帖子,但瞧了一瞧,便不禁动容失声道,“江南大侠江别鹤来了。”
铁无双耸然长身而起,还未说话,厅外已有人朗声笑道:“江别鹤前来求见庆主,庄主难道不见么?”
两人大步走上厅前石阶,前面一人神采飞逸,正是江别鹤,后面跟着的却是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
再后面竟还有一顶绿呢软轿,轿帘深垂,也不知里面坐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赵香灵一步抢出,开始和江别鹤一番客套。小鱼儿却也懒得听,闪入一旁的厚重屏风后,仔细打量起那些跟随的侍从们,想抓出些蛛丝马迹。
只听赵香灵笑道:“这位铁老前辈,两位想必已认得了,但这两位罗兄……”当下将罗九、罗三介绍,自然不免又吹嘘了一番。
花无缺却似完全没有听到,鼻子里似乎嗅着了什么气味,突然袍袖一拂,轻飘飘离座而起。
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他竟已掠入旁边的花厅,目光又一花,他已从花厅掠出,手里抓着一把药,面色更是惨白,嗄声道:“果然在这里。”
小鱼儿的思绪转了回来,看了一眼他手中那把药。肉桂,犀角,熊胆……
戏,要开场了。
赵香灵道:“这些药莫非是公子的么?在下正不知是谁送来的,昨夜……”
江别鹤似笑非笑,截口道:“庄主难道真不知是谁送来的么?”
赵香灵瞧了瞧他,又瞧了瞧花无缺的面色,就知道这其中必定牵涉极为严重,强笑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无缺冷冷道:“这件事说来也简单得很,有人下毒害了在下的一位朋友铁姑娘,而江大侠的独子江玉郎公子也误中了毒,此刻都人事不知。”
江别鹤接道:“正是如此。若是江某行事不周,以至江湖朋友心存不满,给犬子下毒,倒也有理;然铁姑娘一介女子,清白无辜,不知下毒的人是何缘由?”
赵香灵面对咄咄逼人的二人,额角也出了冷汗,吃吃道:“那……”
江别鹤似乎已懒得与他辩论,回首示意道:“把解药给铁姑娘喂了,等她醒来盘问,自有分晓。”
厅中气氛沉寂下来。只是这沉寂,远远比方才爆发出的激烈可怕得多。
暴风雨前的平静,总是最令人心慌的。
小鱼儿立在厅后聚精会神地瞧着。忽然被人从后轻拍了肩,他回首看去,竟是江玥。
江玥穿了一件素净的粗布长裙,冲他抿嘴而笑,摇了摇手。小鱼儿一怔,眼神在江玥身上一转,悄悄退到后面,道:“江玥,你怎到了这里?”
江玥眼眸转盼,葱指在他肩上一点,嘟嘴道:“就准你来,人家还不能来么?”
她语气奇怪至极。比之先前同小鱼儿讲话的谨慎知礼,现时则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勾人入骨的风韵,举手投足之间,活似那熟于风月的女子调情手段。
见小鱼儿一时不答,江玥毫无尴尬之色,嫣然道:“我同你开个玩笑罢了,莫紧张。你又不是不知我伺候江大侠,自然就跟过来了呀!”
她双目媚光四射,一张本就娇娆的雪白脸儿,泛出足以令天下大部分男人心甘情愿拜服沉醉的粉赧春潮。
小鱼儿心里已大抵有数,遂游刃有余地眨眼笑道:“原来是这样……”
江玥突地莲步一错,“啊呀”一声娇呼,似乎一个不慎,弱不禁风地跌入了小鱼儿怀里,纤纤玉手甚至还撑在了他的胸口。
小鱼儿啼笑皆非,顺势拍拍她的背:“怎么?多年不见,屠姑姑你虽想我想得要命,但又何必一见面就爬到我身上来呢?”
“江玥”依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拊掌道:“小鱼儿,看来你这几年在外果然长进不少。”
这冒牌的“江玥”,正是“十大恶人”中精通易容的“不男不女”屠娇娇。只见她容貌虽极似江玥本人,皮肤却甚是粗糙,想来是易容的缘故。
小鱼儿不着痕迹地在她肋下一扶,隔开二人距离,道:“屠姑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江玥……你不会杀了她罢?”
屠娇娇笑道:“没有,不过是打昏了罢了,听说她是江别鹤家带到段合肥庄子上的丫鬟,我自然不想直接宰了她,否则被那老狐狸察觉也惹了一身麻烦。”她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没有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小鱼儿心中一松,方要说话,屠娇娇却眉梢一挑,食指点唇,笑道:“嘘,你莫要着急……我自是会告诉你一切的,不过却等先看完戏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