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咪咪的那句话,言犹在耳。
“……还是说,你爱上他了?”
初次见他,只不过觉得这是个清秀幼嫩的小狐狸。一肚子的坏水倒是老谋深算,下手也是狠辣厉绝,长得像个秀秀气气的姑娘家也算是一层保护色。
在那之前,小鱼儿不是没见过坏人,但江玉郎实在坏得让他觉得有趣。他的隐忍不发、他的张扬肆意、他的狠毒精明、他的似水柔顺……
这样矛盾的点,皆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过于老练,又过于虚伪。这也是为何小鱼儿热衷于惹他生气,听着他惊怒时发颤的断续语声,他才能够确定面前的狐狸被驳得忘记虚伪,彻底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人。
什么时候,这样半分惺惺相惜半分戏谑嘲弄的感情,有了改变?
小鱼儿不知如何。或许是见他无比惜命却又因情蛊迫不得已地与自己同生共死、或许是那夜捡回江玥时的心扉初绽、又或许是那人散着头发纤尘洗净,褪去所有尖刺依在怀里那一刻。
浑身是刺卑鄙狡猾的内里,根本软得要命。小鱼儿可以想出一千个词描绘江玉郎的卑劣混账,却也可以用一万个字来勾勒他的细腻软弱。
于是一千个词的无奈终究抵不过这一万个字的喜爱。
——“你叫什么名字?”
——“玉郎。”
青色衣衫裹住单薄身躯,少年垂首漠然回答。
——“你比我聪明,我很佩服你。”
少年眼眶发红,紧咬嘴唇。清澈双眸被阴翳覆盖,唇色惨白。
——“……她觉得我本就不应该存在。”
那狠毒的蛇蝎褪下伪装,脆弱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鱼兄你可用些凉茶?若是再有不妥,不如今夜去‘百花娇’,小弟亲自为你找两个美人?”
少年敛不住风流之意,挑衅微笑。殊不知唯有自己,才是那最好的解药。
——“各位若是一意孤行,玉郎就只好冒犯了!”
纤细身形挺拔秀丽,负手挡在自己身前,眸光流转。
——“江小鱼,你还不滚?!”
刀光凛凛,细白的脖颈微微显出红痕。眉间三分冷冽,眸底七分伤悲。
一幕一幕,又与方才那人红潮满面的样子重合。
各异的画面,如闪电奔雷,如千军万马,裹挟着那一份不同寻常爆发开来的情愫,纷至沓来。
原以为自己对他的兴趣不过是饶有兴致的解闷,而现在看来……不止这单纯的理由。小鱼儿知道自己对那人不同寻常的渴求,不是曾经轻狂的自己和铁心兰那一瞬青涩的怦然心动,而是真真正正的渴望。
想要更多的了解他,甚至……想要更多的碰触,爱/抚,亲密。他不断地回忆着彼此肌肤贴合的瞬间,双唇相接的时刻,整个人仿佛都烧了起来。
自然,不是“情蛊”的原因。
那股难以克制的灼烈火焰,是从心里烧起来的。
根本不是萧咪咪下的“情蛊”。而是,江玉郎的一字一句,终于成了他江小鱼的蛊。
原来,自己……
是心悦他的么?
小鱼儿怔怔地想着。思绪被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马蹄声打断,身子一闪,顺势躲在一条巷子口向外窥探。马上那人身形婀娜,正是那“女孟尝”段三姑。
段三姑娘脸色并不好,一路打马到庆余堂前,翻身下马径自牵着马匹绕到了庆余堂后的马房去。小鱼儿偷偷自墙边露出一只眼睛,确认四下无人后才轻手轻脚地跟着走入庆余堂。
小鱼儿溜到了那一串的房间前,正把自己的门推开一条缝,就听身后一声轻喝:“喂。”
小鱼儿动作停顿一下,转身笑道:“我不叫‘喂’。”
段三姑娘双手放在腋下,闻言不由露出个笑容,道:“你这么晚还出来做什么?约会小情人?”
小鱼儿眼睛眨也不眨,笑道:“你呢?”心中想了想,联系到刚刚自己和江玉郎的那场面,竟倒真像情人约会。
三姑娘瞪着眼睛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出来。”
她很不客气地把小鱼儿拉到了庭院里,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顾自道:“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们本有一批镖银要运到关外去的。”
小鱼儿道:“怎么?”他在庆余堂时日不短,自然听说过段合肥有一批镖银被那双狮镖局接下,运到关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