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并不在意,只是很奇怪自己为何会做出那样一个极为亲昵的动作。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江玉郎很真实,真实得让人喜爱。
他看得见他的心,他的感情,他的想法。而不是像地宫的时候,他用蛇蝎的毒辣和隐忍掩饰和保护真实的自己,身上有一层扎手的冰凉尖刺。在身中“情蛊”剧毒后,他们朝夕相对,这才令他有了机会拨开少年眼中重重迷雾,捉那一点最渺远也最真实的心思,如同在茫茫夜空之中,捉那一颗钟情的星。
所以,他二人关系的进展,简直还要感谢萧咪咪那情蛊。
当然,另外一半原因也是因为江玉郎没睡醒时候眯着水蒙蒙的眼睛,白白嫩嫩的脸颊略略染上几丝红晕的样子也很可爱。
小鱼儿为自己的想法发笑。手边突然被扯了一下,原来是江玉郎扭过身去瞧着船的后方。
水声忽急。后面飞速驶来一艘快船,船上插着一面迎风招展的镖旗。紫金色的底上绣着一头栩栩如生的金狮,须发尽张,威风凛凛,似要矫跃而出。
江玉郎精神一振,奔到船边,大呼道:“双狮镖局是哪一位镖头在船上?”
“是哪一位呼唤?”
一条紫面短髭的大汉自船舱探出半个身子,而剩下精赤着上身的大汉们仍在有条不紊地驾驭着船只,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水手。
快船渐渐靠过来,江玉郎已迫不及待地笑道:“是我!李大叔,你还记得我么?”
紫面大汉瞧了瞧他,本严肃威猛的神情一转,讶然喜道:“这不是江大侠的公子么!江公子,你怎么会在此处?”
江玉郎笑道:“这就是说来话长了……”
话语间,那紫面大汉已一跃而过,稳稳落在乌篷船上。
史老头恍若未见,仍旧闷头摇橹。史蜀云嚼着莲子坐在船边,青面缎子鞋连一双雪白罗袜均褪下放在一侧,一双玉足弄着水花。
小鱼儿心中隐隐明白了两人的交情,但看着江玉郎兀自欣喜的样子心中竟平添了几分不快,轻笑道:“这位仁兄的轻身功夫,看来还得练练。”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紫面大汉并未听见,含笑走了过来。
江玉郎笑道:“这位便是江南金狮镖局的大镖头,江湖人称‘紫面狮’李挺,硬功水性,江南可称第一。”
他这句话自然是回答小鱼儿“轻功不佳”那句话的。小鱼儿却故意装作没有听见,转头喝茶去了。
只听江玉郎与那‘紫面狮’李挺大声寒暄了几句,道:“李大叔,若是您能提前见到我爹他老人家,就麻烦您帮我向他报个平安。还有,你可否帮忙通传一下李公子白公子他们几人,玉郎会在宜昌上岸。”
李挺哈哈笑道:“公子尽可放心,李某在云汉就会弃舟而行,定会帮公子把话带到。”
他目光一转,瞧见了小鱼儿,自然也看见了两人腕子上的“情锁”:“公子,这是……”
小鱼儿并没有理他。江玉郎面色微窘,转瞬摆上一个微笑道:“这位是在下旅途中结识的一位朋友,有些麻烦事。”
李挺打量了一下小鱼儿,又仔仔细细瞧起了那锁,须臾后惊声道:“这可是传说中的‘痴情锁’?”
江玉郎只好点点头。李挺的目光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瞧了一眼小鱼儿,目中神色惊奇而嫌恶。小鱼儿乜斜着眼睛慢条斯理地喝茶,并不多言,连正眼瞧都未瞧那李挺一眼,气得他面色发紫。
见李挺欲言又止,江玉郎错开一步,拉开与小鱼儿的距离,低声道:“李大叔,你的气色似乎不好,有什么事情么?”
李挺眉头皱成川字,道:“公子,那人……可是惹你厌了么?”
江玉郎眉毛抽了抽,如此一说倒也有半分道理,只不过他还未摸清李挺的意图,不宜莽撞乱语,便打了个哈哈含糊过去:“李大叔说笑,那位公子……”
李挺正色道:“公子莫怕,令尊来时有托,李某自当为公子做主。”
爹爹托付了什么?他有何事需李挺做主?
江玉郎一头雾水,不及细问,李挺已一跃而回。
送走了镖局船只,小鱼儿和江玉郎安安稳稳坐了下来。
江玉郎微笑道:“有了这位李镖头的通传,说不定我爹爹会早日找到解开这鬼东西的办法。我还拜托他通知了我几位朋友,等咱们到了之后来洗尘接风,就方便多了。”
小鱼儿看了看江玉郎神采奕奕的神色,似真似假地挑眉道:“你就这么想摆脱我?”
江玉郎一愣,面上神色浮动,最终闪烁其词地笑道:“鱼兄你……多心了。”
只是,摆脱了这情锁情毒,他们是不是会真的一刀两断分道扬镳?
二人彼此皆是不知。因而他们心照不宣,从不触及“将来”的事情。
仿佛现在的和睦融洽,就是永远。
船走得果然很慢,小鱼儿一路不住地问:“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到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