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郎被闹得亦无心慢慢洗了,本想着折磨小鱼儿看得到做不到反而成了折磨自己,利索地出了浴桶拭干水珠,换上了新的衣物。
小鱼儿笑道:“江兄是不是该履行诺言了?”
江玉郎暗中咬碎了牙,面上笑得恭顺:“自然,鱼兄稍等。”
他只道自己若是千依百顺,这闹心的小魔星便不会三番五次叨扰自己。殊不知小鱼儿最喜欢看的,便是他强装镇静实际气破肚子的模样。
江玉郎长期在外自然也会些粗浅医术,拿了包扎的药布等物,毫不客气地拉开小鱼儿衣襟,很快扯下了上身衣袍。
触目所及的场景却令江玉郎微愣:少年本精壮有力的身体,却随处可见深深浅浅的伤痕。
白日在豪赌时望去已是一片斑驳,只是当时自己心急数疤痕也未曾挂心。现下近观,颇有一番触目惊心之意。
啧,这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无怪自己斗不过他,这一看就是摔摔打打险象环生地长大,自己本以为在地宫磨炼已是非人能及,和这人一比起来到底修为尚浅。
小鱼儿乌黑发亮的眼眸一抬,笑嘻嘻道:“看什么?”
江玉郎扯出棉布,摇了摇头。他用药先擦去了那九道新伤周围残余血迹,沾了温热的水又细细拭了一遍。
小鱼儿坐在椅子上,江玉郎半弯着腰站在一旁,此刻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小鱼儿完全能看清那人微颤的睫,下方两湾墨色光华流转。
这江玉郎倒是手法细腻利落,颇会照料他人。
鼻端隐隐有那人纤尘洗净的清香,缭绕于鼻端,在心里荡开,绵绵软软的浅淡香气铺开成一片的柔和之意。又像是幼猫的小爪,慵懒地轻挠着心头的某个特定的地方。
完全不符那人荆棘丛生阴险狡猾的心地,却又是如此纯洁无瑕,成了迷惑人的幻境。
江玉郎本来是讨厌的,但这样的江玉郎……
小鱼儿张了张嘴,心下一股无名火轰轰地冲上脑袋,烧得他几乎想要骂人,却实在无法说些什么。
“可能有些痛,忍着些。”江玉郎察觉小鱼儿的注视,以为他等得急了,便拿起香膏涂上去。口中善意叮嘱,手下毫不留情。
小鱼儿身上深深浅浅一百条疤痕,怎会令他如意。少年端坐椅上,任江玉郎折腾却是一声不响,眨着大眼睛竟是颇为享受。
江玉郎只好气馁,改为用心地均匀抹好药膏。侧目时难免见到对方的侧脸,这副曾被他狠狠诅咒过不知多少次的模样确实俊朗得让人失神,目如星子,眉若弯月。
那道刀疤……却是碍眼了些。
江玉郎未及思考,不经意的话语直接溜出唇畔:
“小鱼儿。”
“嗯?”
“你……你脸上的疤痕是怎么伤的?”
小鱼儿神情不动,一手忽地闪电般探出,轻轻按在江玉郎颈畔。
江玉郎下意识反身一挡,由于情锁的关系,反而重心不稳坐入了对方怀里,温热吐息正吹拂在他白皙的后颈。
他方要难堪地起身,只听小鱼儿笑道:“那你这是如何伤到的?”
小鱼儿的手所按之处,细腻颈侧赫然有一道寸许长短的疤痕。虽早已愈合,仍能看出受伤时的惊心动魄。
江玉郎沉默以对。两个聪明人的针锋毋须挑明,小鱼儿没有正面地回答自己,或许是因为他的那条疤痕和自己一样。
不可说,不想说。
心照不宣。
江玉郎掩住眼神中的波涛汹涌,伸手拿过绷带,低了头淡淡笑道:“是小弟逾矩,还请鱼兄恕罪。”
小鱼儿最后还是自己洗了澡,毕竟干干净净的还是更为舒心。他哪里是怕伤口沾水,只不过是想看看江玉郎出糗的模样罢了。
到了晚间,两人自然非睡在一间房里不可。方才洗浴包扎时的一些尴尬,二人自然也只字未提,而是兴致勃勃地一言一语粉饰太平。
小鱼儿打了个哈欠,笑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
江玉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顺理成章地接口笑道:“大哥莫非是想看看书?”
小鱼儿大笑道:“看来你倒真是我的知己。”
他话未说完,已将那本从萧咪咪手里夺回来的秘笈自怀中取出。摊开书本,二人就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秘笈上所载,自然俱是武功中最最深奥的道理。小鱼儿资质出众,纵然深奥,他却一目十行,如鱼得水。看书之余还有暇转着捉弄人的心思,故作无意地把手搭到了江玉郎身上。
江玉郎看得入迷,未曾理会。小鱼儿又拉了拉手腕,锁链哗啦啦一阵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