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岚因沉默了。随后过了半晌,他有所意识地将手收了回去,难得慷慨又大方地道:“好吧,依你的,不做了。”
晏欺不露声色地舒出一口气。然而他那口气还没能舒完,就听薛岚因在他耳边又道:“其实……唉,今天……今天我这么高兴,本想破例让你一让。”
晏欺一怔,问道:“让我什么?”
薛岚因叹了一声,很是惋惜道:“让你在上面。”
无奈这做师父的天真纯洁还迟钝,薛岚因说这么一句,晏欺竟硬是没能听懂。
“什么在上面?”他又问,“什么意思?”
薛岚因拉着晏欺双手往前一拢,正好将自己温热的侧颊捧住。
“字面意思,让你干/我。”
晏欺:“!”
“太可惜了。”薛岚因看也不看,就知道自家师父又张嘴咬上了鱼钩。于是装模作样地耸了耸肩,继续胡言乱语道:“我知道有一种姿势,能让在上面那个人……特别舒服,而且保准不会伤到肋骨。”
“你要不愿意就算了。”薛岚因瞥了他一眼,摇摇头,又叹了一声,“以后等你伤好了,咱就还是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言罢,当真不再动手动脚,只蹲下身去,细细替晏欺整理一双蹬乱的白袜。
——自然,也就是这样叫人心动无比的一念之差,晏欺这条傻鱼,成功上钩了。
他还自以为捡了个大便宜,频频攒动着喉结,眼里闪着些许微末的光芒。
“也不是不行。”晏欺道,“但得到房间去做……你出去,给我把鞋捡回来。”
“那好。”薛岚因张开五指,将晏欺往下拉了拉,“香一个,我去给你捡鞋。”
晏欺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结果一不留神,又让他几近疯狂的唇舌堵得透不过气。两人好一会儿才分开,晏欺下颌都是麻的,刚要开口说话,薛岚因又伸手过来抱他:“别的地方也要亲。”
晏欺拿他没有办法,狗徒弟一赖皮起来,脸得有一堵城墙那么厚。薛岚因抱着他又亲又摸又啃又咬,不多时磨得实在难耐,便已全然忘记了何谓收敛。
黑暗里,只听晏欺轻轻“啊”了一声。片刻过后,又开始恼羞成怒地骂他:“不是叫你回房间去?”
薛岚因委屈巴巴:“太远了,忍不住。”
“畜生。”
晏欺先是骂了一句,后静默半晌,又像是有点犹豫:“……怎么弄?过来教我。”
薛岚因道:“都让着给你来。”
晏欺点头:“好。”
薛岚因继续拉他:“你先过来,过来一点。”
“然后。”
“然后你坐我腿上。”
“……”
“好了好了,你扶着我。”
“……?”
“你先别动,乖,腿张开一些。”
“???”
晏欺适才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已经太迟了。薛岚因两手一撑,就近开始撕他衣服,偌大的镇剑台里,除了北风吹动木剑相碰所发出的细碎轻鸣,便是窸窸窣窣衣料摩挲的声响。
晏欺吸了口气,道:“别脱了,我冷。”
薛岚因低头沾了沾他的唇:“那不脱了,让我亲你。”
晏欺极不耐烦,啧了一声,还是乖乖将嘴张得半开。偏偏薛岚因又不亲了,凑上去拿脸蹭他脖子,这一来二去的,晏欺让他蹭得痒,憋不住想要低低地笑,但他还没能笑出来,忽然门前哗啦一声闷响,有人提着灯笼径直闯了进来。
薛岚因骇得猛一回头,几乎要伸手去拔涯泠剑了,然而借着一室幽冷而昏黄的灯火,恰能看清门外程避一张煞白煞白的僵尸脸,彼时涨得通红,红里还隐约泛了点绿。
晏欺:“……”
薛岚因三两下除了外衣,赶忙赶慌将自家媳妇绕成一团,又对程避道:“愣着干什么?把门关上,漏风呢!”
“打、打扰了。”
程避又一次提升了对这师徒二人的全新认知。同时自觉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又急着想要拔腿就跑。
“喂,别走,回来!”薛岚因此刻兴致全消,心里却是警惕得厉害,遂又出声向他发问道:“这大晚上的,你来镇剑台做什么?”
程避脚下步伐一顿,偏生不敢回头看晏欺和薛岚因两人,于是硬着头皮背对前厅道:“大晚上的,你又来镇剑台做什么?”
薛岚因道:“你说我做什么?”
晏欺用力拧他一下,薛岚因倏地坐得直了,顺势一板一眼地继续解释道:“师父带我过来取剑罢了,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反正他现在说什么,程避都是一副半信不信的样子。顿了片刻,也开始讷讷回他道:“师祖残魂成形前几日,师父总会派人过来守夜。今晚轮到我当值,我也不是故意想……”
不是故意想撞破你俩那点私事。
不用他继续说,薛岚因也已经能猜到下半句是什么。但狗徒弟浑然不知尴尬为何物,咳了一声,便抱着晏欺起身去门前找鞋。
也是借着薛岚因微微弯下腰身的大幅度动作,程避瞥见他怀里那柄寒光缭绕的涯泠长剑,如今虽已归鞘阖实,却丝毫不影响它大杀四方的凶煞之气。
程避觉得羡慕,只因当他遍望镇剑台内每一柄锋芒毕露的长剑短剑之时,都认为其中没有一柄剑,会是属于他的。
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像是喃喃自语地道:“取剑啊……我师父倒不曾赐我一柄这样的长剑。”
这话在薛岚因埋头找鞋的空档,没能听得完全。倒是一旁站着发呆的晏欺有所留心,一边接过薛岚因双手递来的长靴,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如今多大年纪?”
程避早对眼前这位荒唐无度的小师叔有所耳闻,却没想他会是放纵至此一个人。眼下一袭白衫乱得可观,身上还松松垮垮罩着薛岚因一件外袍,倒好像仍旧是副泰山压顶屹立不倒的从容模样。
程避抬眼望他,一时望得有些呆了,竟是忘了还要答话。幸而薛岚因在旁不轻不重地敲了他一记,催道:“发什么愣啊,问你话呢。”
待得薛岚因弯腰给晏欺穿鞋,程避才骇得半醒过来,紧跟着退后两步,结结巴巴道:“回……回师叔,弟子今年……年……年十七。”
晏欺道:“也不小了。你师父不给你剑,为何不自己问他要?”
程避赧然道:“不敢。”
晏欺冷笑道:“你师父小气,你不主动去要,他必然不会给。”
程避耳根有点烧着了,却还是忍不住反驳道:“我师父不小气,他……他都是为了我好。”
晏欺不应,却是振袖一拂,额顶一柄细尾木剑即刻落了下来,正巧由他握入掌中,稳稳当当,不差分毫。
“一柄剑而已,当是我代他给你的。”
晏欺面色淡然,将那木剑单手呈递过去,一字字道:“拿去用罢。”
第132章师父还想反攻?
程避面色一滞,怎么也没料到晏欺会是这样一个大方阔绰法。后转念一想,在镇剑台里存放的那些个铁剑木剑,有哪一柄不是易上闲珍藏已久的心爱之物?如今晏欺说要送给人家,便直接扯下来给了,他一个别处来的看门弟子,又怎好随意接受?
于是,那轻飘飘的细柄木剑由程避接来捧在怀里,一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硬生生卡在两手中央,活像一块烫熟的大铁疙瘩。
晏欺见他还待发怔,便道:“怎么,你还怕了不成?”
程避这人实诚,对什么都是有问必答:“有、有点怕,师父视剑如命,定是不喜旁人随意搬弄这里的东西。”
晏欺道:“嗯,确实不喜欢。”
程避拿剑的双手陡然一颤,一滴豆大的汗珠即随之慢慢滴了下来,无声淌至满脸。
晏欺又道:“不过你要是拿了,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程避似乎狠狠噎了一下,随后带有一些惊恐意味的,连连冲他摇手道:“不不不,这也太……太过了点,万一惹师父生气,总归是不好的。”
“少废话。”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门扉用力朝外一推,吱呀一声,没落的飞雪即刻纷纷扬扬涌得满室冰凉。晏欺就站在那长廊外的石阶上方,伸手指着镇剑台后空阔的一处院落,对程避道:“会使剑么?”
薛岚因跟着微微一怔,却见晏欺神色淡薄,始终不含一丝喜怒,便不由跟着一并有些沉默。
程避也猜不透面前这位小师叔的心思,便只讷讷回道:“会一点。”
晏欺抱臂道:“使给我看看。”
程避点了点头,到底不再推辞什么,深一脚浅一脚便迈进堆满积雪的院子里,踩得一路沙沙作响。
晏欺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忽见狗徒弟整个人还僵在门槛里面,一脸要气不气的萎靡样子,故又回头低低唤了他道:“你也过来。”
薛岚因大抵是一身醋劲又开始犯了。他跟了晏欺前后笼统十七载余,却从未有一日得他倾心指点的亲传剑法。所以时至今日,薛岚因那手野鸡剑术还是自创的一些糟糕东西,关键时刻根本上不得台面。
而程避呢?但见他那雪中舞剑的动作虽是青涩笨拙,却不曾缺乏轻盈飘逸之气,许是跟在易上闲身后多多少少学过一些,那一挥一扫都是有模有样的,瞧着叫人甚是艳羡。
薛岚因瘪着嘴巴,忽然觉得自己很受伤。及至微一偏头,晏欺却在他身边看得很是认真,也不知是借此想起了什么,待得那院中少年人一剑舞毕,晏欺并未急着褒奖,而是淡淡凝了神色,以一种很平和的语气对程避道:“你这剑法使得……似没什么力道,看来资质有些差啊。”
薛岚因本来还在一个人忿忿不平,一听到这句,立马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嘴角上扬。
果然程避听闻此话,更觉备受打击。整个人都不可避免地颓了下来,像是被烈日生生烤枯晒干的一颗稻苗:“看来我没有猜错……师父不肯教我练剑,多半也是因着介意这个。”
“这倒不一定。”晏欺摇了摇头,继续道,“易上闲教起人来,自然有一套专属他自己的方法。你自身不含任何功底,使出的剑法也更是虚乏无力,急于求成没什么用,真要想像你师父那般游刃有余,还须得练上十几二十年。”
程避先是一愣,很快又明白了什么,便连连拱手向他作揖道:“弟子受教了,多谢师叔提点——只是……这木剑。”
晏欺道:“木剑你直接拿去罢。易上闲再怎么爱剑成痴,徒弟问他借过一柄用来苦学勤练,到底又不是什么坏事。”
程避霎时换了面色,仿佛还有那么点高兴似的,边点头边对晏欺道:“多谢师叔!我明儿便向师父通禀一声,好歹得让他知道。”
晏欺点了点头,亦不再予他过多言语:“……时候也不早了,外面雪大,回屋暖着去吧。”
程避躬身向晏欺行礼,薛岚因也意思意思两下同程避挥手作别。随后,师徒两人一前一后渐渐走得老远,独留程避一人提着灯笼站在大雪地里,怀中还紧紧捂着那把普通无奇的细柄木剑,像是捧了一块世间难得的珍宝。
后来待得拐过长廊曲折的一角,薛岚因心里想不通透,便忍不住问晏欺道:“你干嘛为了一个小缺心眼,还特地开罪易上闲那糟老头子。”
晏欺斜他一眼,淡声道:“人家那是老实。”
薛岚因噔的一下,又站定不动了。晏欺觉得他实在幼稚,干脆理也不理,径直一人抬腿慢慢朝前了走。
于是薛岚因在他身后喊道:“你去收他当徒弟!”
晏欺有的是办法治他:“行,你说收就收。”
“……”
薛岚因站在原地蒙了两下,忽然冲上来把人囫囵一抱,打了个圈儿,塞回怀里胡乱揉搓道:“那以后,我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师爹。”
晏欺力不如人,更拗不过这蛮劲上头的疯狗徒弟,便只好窝在他臂弯里大喘气道:“你真是……几百岁了,还这样,丢不丢人?”
“不丢人。”薛岚因道,“从没见你那么认真给我指导剑术,实在叫人寒心!”
瞧他这气势,完全就是在无理取闹。
晏欺叹了一声,尤是无奈道:“你又不懂,瞎在旁边掺和什么?”
薛岚因道:“我不懂什么?”
晏欺摆了摆手,示意薛岚因将他放下。两人磨磨蹭蹭倒腾好一阵,一直挨到房门口才勉强分开一段距离。晏欺钻进屋里燃起了炭盆,总归一副要紧不慢的样子,一边伸手烤火,一边悠悠对薛岚因道:“程避此人,资质极差,又没什么功底在先……易上闲肯收他这个徒弟,想必不会是一时兴起。”
薛岚因也跟了进来,反手将门虚虚掩上。
“——面冷心慈,与人为善。”
晏欺简评道:“要说起来,其实和你师祖年轻的时候,颇有几分相似的味道。”
薛岚因:“……哦,这样就肯收他了?”
“不过程避这孩子,本身很笨,剑也用得不大利索。当真要将他教得出彩,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晏欺仰头望了望窗外的天,彼时风雪未止,呼啸声响犹自骇得毫不留情。
“有的人,他生来的大方向……就是自己定的,事后具体该怎么走,皆得由他自己选择。但是有的人,他性子温吞,做事稳妥却缺乏决断,大多数时候,还是需要旁人过去推他一把——所以,易上闲事先将程避放在长行居里,给他很长一段慢慢沉淀的时间。为的也是方便他以后的路,能走得更远更宽阔。”
晏欺看了薛岚因一眼,又道:“薛小矛,如果一开始那会儿,我也在镇剑台里挑一柄木剑,扔给你,叫你捧着它,日后每一招每一式,都死磕着练,你会愿意吗?”
薛岚因想要说话,晏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你说,我从没认真教你武功——当年我们还在敛水竹林的时候,剑和剑谱,我都摆在足够显眼的地方。你喜欢做什么,我也都随你
拒不为师完结+番外_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