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_御书屋作者:蓝风山
拒不为师完结+番外_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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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晏欺也抱着烛台蹲了下去,将那微许一点火光照在薛岚因忙活不断的指间,以防他不慎出现疏漏。
“你雕这个做什么?”晏欺先开口问了一句,但见薛岚因手劲大得厉害,又忙是一把扣在他腕间,扬声提醒道,“喂,当心划伤了手!”
薛岚因初时没空应他,低着脑袋,一刀一刀赶着往木簪上凿。等到好半天过去,才勉勉强强缓过那口气来,面对着晏欺,仰天长长叹了一声——
“弄完了,你瞧瞧,漂亮不漂亮?”
薛岚因将凿刀放一边,木簪搁手心里,漾在微弱的烛光下,那花纹显得尤为柔和舒畅,像从木头本身里流淌出来的,细碎又不失齐整,平顺里透着轻快。
晏欺还没弄太明白,那支簪子顺着势头就插在他发髻上了。薛岚因起身取来一枚铜镜放在他跟前,晃悠两下,特别高兴地问道:“好看吗?是不是很好看?”
然而晏欺发髻梳得很后,快到后脑勺了,根本瞧不见木簪插他头上是副什么模样。薛岚因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手忙脚乱的,又开始上手拆他的头发。
晏欺当真成了个任人摆布的瓷娃娃,乌黑的长发让薛岚因拈了大把,挽在掌心里,缠在手腕上,特别谨慎地给他束得又齐又整。
晏欺到现在还没懂薛岚因到底想做什么,一面由他胡来,一面又忍不住问道:“大半夜的,你在玩什么花样?”
薛岚因伸手给他理了理耳边微乱的鬓发:“不是玩儿花样……”
说完,又小心将怀里的铜镜举了起来,递到晏欺面前,很是温柔恳切地道:“前些日子出门一趟,顺手给你捎了支簪子,结果半途回来的时候……弄丢了。”
“我当时伤心死了,连觉都睡不好。”他俯首亲了亲晏欺微扬的眉尖,笑着补充道,“所以趁这几天空闲,又自己悄悄雕了一个……想着等你出关的时候,再亲手送给你。”
第130章师父说情话
“弄丢了?”
晏欺说话的时候,便时不时往镜子里瞧。看的倒不是自己,而是头顶那支徒弟一刀一刀细细凿出来的木簪。
其实薛岚因给他什么都好,晏欺是那种特别容易满足的人。但凡是样东西,管他玉的还是木的,丑的还是美的,到了晏欺手里,他都会小心仔细地珍惜。
但他一回头,就见薛岚因不知为何特别难过的样子,好像他丢的不是一支簪子,而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物什。
于是晏欺镜子也不照了,抬起手掌过去,轻轻摸了摸徒弟的脸。
“怎么弄丢的……?”他问。
薛岚因也觉得自己奇怪,明明不是多大一件事,他偏得在意得厉害。簪子丢了也便丢了,新的明明做的很是精致,比旧的那支还要好看许多。
可晏欺一摸他,他就想撒娇了。师徒两人挨坐在炭盆旁边,火势燃烧得正旺,薛岚因照例把晏欺抱到自己腿上,像当年在洗心谷读书的时候一样,那会晏欺看不清东西,不管做什么都得拿薛岚因当垫子,现在反而习惯了,他们叠一块儿贴那么近的距离,也从来不会觉得尴尬。
“本来……我只是很想你,买一支簪子,就盼你早点出来。”薛岚因道,“后来程避在路上救下了一对乞丐,簪子让那小男娃儿给夺去了,我死活要不回来,便只好白送他,权当是件玩物。”
晏欺十天半个月没跨出过大门,倏然听闻此处,便略微有些愣神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几天。”薛岚因下巴搁在他肩上,闷声道,“这会儿满大街挂着我们的悬赏画像呢,一眼望过去,全部都是。”
“闻翩鸿挂的?”
“嗯,我猜是的。”
“明知处境险恶,偏要强出风头。”晏欺皱眉道,“确是易上闲教出来的好徒弟。”
薛岚因也点头道:“是啊,还可怜了我那支新买的簪子。”
晏欺扭头看他:“念叨半天,你就是惦记一根簪子?”
薛岚因立马双手合十,作诚恳状:“也不全是,自然还有别的话……想与你说。”
晏欺眯起双眼,示意他先开口。
薛岚因清了清嗓子,想起前一阵子,无聊时与程避交谈的那一番话。
程避说他恨,怨,以及不甘。
但他天性良善,不曾见血,所以也不会拥有任何极恶穷凶的报复想法。
但是薛岚因不一样。记忆恢复之前,他可以说自己只是一张纯粹无染的白纸——及至记忆恢复之后,许多事情,就会在无形中产生巨量的变化。
因而近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薛岚因满脑子就在不断回响那么八个大字——
灭族之恨,血债血偿。
至于到底怨恨与否,他说不清楚。
“师父,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良久静谧,薛岚因忽然开口道:“闻翩鸿这样一个人……于我而言,是不可饶恕的血海深仇,没有错吧?”
程避说,他和薛岚因之间,大有不同之处。
——一个时刻都在约束,一个时刻都在放纵。
那个在约束的人,心思很明确,目的也很单纯,他抱有怨恨,却在小心翼翼地克制收敛。
而那个在放纵的人,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犹豫,更不用迟疑。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
薛岚因说到一半,便不说了,蓦地陷入难言的沉默。
晏欺心思通透,很快猜准徒弟此刻在想什么,于是很直白地向他道:“……确实,血海深仇,罪无可赦——闻翩鸿杀你至亲,占他名讳,却至今苟活于世,假作自己问心无愧,安享天下众人倾慕景仰。”
“所以,你有没有想清楚,接下来再该怎么去做?”晏欺问,“——亲自出手,将他拽下神坛。然后像我当年一样,因着一个人犯下的罪过,失控血洗整个聆台山?”
薛岚因没太懂晏欺话中包含的意思,只感觉像在说服他勿动杀念似的,其间劝诫意味不言而喻。
“师父是让我……呃,那什么……放下屠刀,立、立地成佛?”薛岚因有些尴尬无措道。
“我没那个意思,你想错了。”
晏欺人还在他怀里,却撑着身体挺直了腰背,随后伸出手掌,拉他起身道:“……你先起来,随我去个地方。”
薛岚因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跟了过去。木门刷的一声敞开一条缝隙,刺骨的寒风即刻灌入房屋,甚至夹带着室外一丝半缕飘摇的冰雪。
眼下已入深夜,白日里幽僻无人的长行居内,彼时更添一层静谧无声。师徒两人修长的身形映在雪地上,漾着手边温暖的灯笼火光,很快拉开两道细密的影子。
晏欺牵着薛岚因,沿途走的都是平时熟悉的老路。最后一声脚步轻响缓缓顿住,薛岚因微一抬头,便见面前一块题有“苍翠”二字的匾额,待全然回过神时,晏欺已提着灯笼将镇剑台的大门轻轻推开了。
“过来。”
晏欺一掀袍角,大步跨过门槛,随后回身唤他。
薛岚因心里有点忐忑。夜时的镇剑台里阴森诡秘,甚至连支蜡烛也不曾燃起。两人手里就那么一盏灯笼,招魂似的亮得瘆人,薛岚因便忍不住在晏欺身后道:“……你不怕把师祖吵醒了?”
“醒不了。”
晏欺拉他转角走向右室,步伐又轻又快,最终停在那一扇水墨屏风前,伸手将它往旁微微撇开一段距离。
薛岚因低下头,见那原是搁有丰埃素剑的特殊结界里,竟还同时躺着晏欺往日里惯用的涯泠剑。
“师父,你……”
晏欺毫不避讳,干脆利落将那三尺寒剑取了出来。铮的一声——剑鸣出鞘,似雪的白光顷刻漾了薛岚因满眼,却也在同时,将他一双沉黑的双眸衬得清亮。
“涯泠剑伴我这么多年,往后失去体内修为的掌控压制,我便再用不了它了。”
晏欺垂眸凝视那细长锋利的剑身半晌,眼底却没有半点不舍的意思。
“徒弟。”
他难得唤起这样含有特殊意义的称谓,面上的神情也是低淡而又温柔的,恰如冰雪最末时的消融。
“……我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的。”他说,“你说你想杀一个人,我只能给你递刀。你若说你想放下一切不惹纷争,我也只能陪你远走高飞。”
“我适才问你那些话,只因我自己也不知晓,按照最原本的路线发展下去……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但不管你将来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我这个当师父的,都会予以最大的支持。”
“……永远都会。”
“所以你……不必抱有太多负担。”
晏欺一口气这么长一段话说下来,放在平日里,铁定是能直接要了他的老命。
然而他这个人,憋不出什么动听的情话,喜欢和爱更是执拗着挤不出口。于是他只能以一种很笨拙的方式,正对自己面带茫然不知所措的徒弟,说着大段大段拐弯又不着边际的傻话。
反正晏欺这一条命,磕磕绊绊吊到现在,他已经知足了。之后再要怎么样,是死是活,都可以由着他的徒弟胡乱折腾。
——至于薛岚因本人,已经在晏欺开口说完第一段话的时候,完全彻底地傻掉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时竟险些咬着舌头。明知道这些话要出口,对晏欺而言究竟有多困难,到了关键时刻,一向巧舌如簧的薛岚因,偏笨得像个没脑子的哑巴。
也许错过这一回,以后就再也听不到晏欺此番心口如一的实话了。
“我……我……”
薛岚因卖力睁大了眼睛,期间断断续续停顿了好多次。可他每次一望向晏欺,就瞬间紧张得忘了该说什么。
到最后干脆不说了,晏欺给他递剑,他也不去接,稍一侧头,便直接吻上了黑暗里那双温软又凉薄的嘴唇。
晏欺人还是木的,刚说完话,只觉口干舌燥得厉害,就这么被薛岚因扣着后脑勺用力亲吻。那劲道大得骇人——薛岚因好像很少这般不知轻重,晏欺眉眼紧拧成一团,感到徒弟放肆的舌尖不断探入口腔最深处,凶戾而又充满不假思索的威慑性,像要将人的灵魂也一并吸吮干净,哪怕一丝错漏的痕迹也不可留。
晏欺鼻息都是烫的,中途一直试图以剑鞘抵着薛岚因往外推,但那根本无济于事。一个修为散尽的可怜人,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亲得后退不停,最后站不住脚,居然仰着就要往后方倒。
好在薛岚因扶得及时,双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走两步放到前厅靠正门的红木椅子里,复又压回他身上继续接吻。
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亲近之举,晏欺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春水,心里只觉得这没什么。然而亲着亲着,开始不对味儿来了,薛岚因居然在扒他衣服!
晏欺一下子弹坐起来,几乎瞬间就变了脸色,直喘着问他:“……你干什么?”
这一次,薛岚因终于没再犹豫。他张开双臂,稳稳实实撑在木椅两处扶手的边缘,借以一种绝对强势的角度,将晏欺牢牢压制在自己身下,不容一丝足以令他起身逃离的间隙。
“干/你。”
薛岚因如是说着,再一次埋头下去,狠狠吻上晏欺已然湿润红肿的双唇。
第131章假的,都是假的
“……住、住手!快住手!现在不行!”
晏欺骇得双耳通红,简直火烧着一样灼得发烫。薛岚因头一次,自他眼底居然品出了一丝惊恐慌乱的味道,故而停下动作,饶有兴致地垂眼瞧他,瞧了好一段时间。
“为什么不行?”薛岚因问。
晏欺恨道:“你说为什么?”
“我说行,那就是行。”
薛岚因不由分说,继续上手拆他衣带。晏欺快被他逼疯了,想躲又无处可躲,便只好低低出声呵斥道:“你真是越发没有规矩!这里是什么地方,能由得你如此胡来的……唔!”
话未说完,薛岚因按着他又是缠绵一吻。两人亲嘴像是要打架,薛岚因的胳膊隔着两层厚衫被晏欺拧出了褶子——看这气势,下一步该是要抬腿要踢了,薛岚因先发制人,抢在晏欺出腿之前,把他一双长靴给扯了下来,揉一团扔大门口,刚好门里一个,门外一个,摔得横七竖八。
“畜生,薛小矛,你……你这畜生!”晏欺咬牙切齿,愈发用了狠劲伸手掐他,“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薛岚因有点无辜,也有点委屈:“你刚刚自己说的,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给出最大的支持!”
晏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没说让你在这里……!”
薛岚因抬臂搂了搂他:“又没有别人,别怕,没事的。”
晏欺怒道:“……你师祖醒了怎么办?”
“那也是你自己说的,他醒不来。”
“……”
晏欺要昏厥过去了。
他忽然很后悔自己丢了一身修为,这事儿要搁在以前,薛岚因恐怕已让他给一巴掌扇得个鼻青脸肿。
但现在,明显不可能了——
发脾气没用,薛岚因根本软硬不吃。躺着装死更没用,薛岚因立马会把他操/得生龙活虎。
于是晏欺朝后缩了一缩,发挥自己弱势的本能,倏而嘶哑轻道:“我肋骨还断着,这……这事以后再说成么?”
果然,这招有奇效。薛岚因一听到这里,整个人就僵住了,这会子周围正暗着,晏欺也看不清狗徒弟什么表情,只听他声音变得特别小心,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一拍:“你还疼?我这两天……没见你咳嗽了啊。”
“伤筋动骨一百天。”晏欺一本正经道,“医书上说了,断骨期间不得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