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融进夜色中。
一点点光晕染过来,近到几乎能看清女孩脸上细小的绒毛,江虞凝视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柔情,忽然间好像不受控制地喃喃:你说,姐姐有时候是不是很坏?
没有呀。程苏然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虞双手捧住女孩的脸,真的没有吗?凶你,欺负你,吓唬你,这些,这么多,你就一点也不觉得坏吗??说着,露出嘲讽的笑。
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坏透了。
不觉得。
为什么?
因为更多的时候你对我很好啊,程苏然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汀虞追问:比如?
好像迫切地想要知道或是确认什么。
程苏然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比如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虽然你可以对我做一些事,但是你没有强迫我还有后来,几次吧,我能感觉到,你在给我时间去适应,所以
她顿了顿,又跳转到其他事:
我把你送的东西卖掉,你都那么生气了,还是愿意听我解释,后来又花精力给我挑礼物还有很多呀,让田助理帮我破谣言,中秋节晚上来陪我
很多,很多,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清楚地记得。
说着说着,程苏然心里微微泛酸,抬起头,望进江虞那双深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所以在我心里,你一点也不坏。
你是很好的姐姐。
说完,她笑了,两只小梨涡甜甜地陷下去。
江虞没说话,眸色复杂地望着她,半晌,敛了情绪,唇角勾起淡笑,之前我看到帖子里有人说你是学霸,拿国家奖学金的?
怎么跳到这个话题了?
也不止我一个人呀。程苏然又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嘴唇,我们学校很多厉害的人,我只是会死记硬背而已。
能成为他们当中之一,说明你已经非常棒了,小傻瓜。江虞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唔。
程苏然被夸红了脸。
平时在学校,除了上课还会做些什么?江虞亲了亲她泛红的脸蛋,怎么看都喜欢。
程苏然如实回答:去图书馆。
没有娱乐活动?
听歌算吧。
周末也是去图书馆吗?
差不多。有时候会租自行车骑到学校旁边的公园
跟同学?
我自己。
江虞问什么,程苏然就乖乖回答什么。可这些不是她作为金主该关心的东西,她不知怎的,今晚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小朋友就像一颗酸酸甜甜的水果糖,含在嘴里,越品尝那味道越忘不掉,不知不觉让人上瘾。
在小朋友面前,她可以全身心放松下来,抛掉所有防备。
因为她是那么的纯净,赤诚
姐姐,那你呢?程苏然软软地靠在江虞身上,抬起眼,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我看到百科上说你十九岁就做模特了,年纪好小,那个时候你应该也是一边工作一边读书吧?而且又是在国外,肯定比我更辛苦对了,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呀?
此话一落,江虞脸色微变,笑意渐渐从眼睛里消失。
姐姐?
这不是你该问的。
作者有话要说:
然然唱的歌是《juste uo de toi》,文中歌词翻译:我所剩下的只是你的一张照片。
第35章
空气陡然间凝固了。
江虞沉着脸推开怀里人,转过身去,端起水果酒抿了一口。
舌尖滋味清甜,一点酒精的微辣刺着神经。
那一推力道不轻,程苏然险些跌下椅子,幸而手快,扶住了边缘。她愣愣地望着那背影,眼神茫然,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又说错话了。
一盆凉水从头泼下来,冰冷的滋味浸透心底,让她瞬间清醒。
从最初到现在,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无论她多么努力想要摸清姐姐的脾气,都只能触碰到表面皮毛。她仿佛走在一条埋藏着无数地雷的泥土小路上,战战兢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踩中一颗,被炸得粉身碎骨。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停止探索,冥冥之中,她能感知到,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靠近。
程苏然定了定心神,冷静下来,安慰自己没关系。
至少姐姐主动向她解释了白露的身份呀。虽然,还是很介意上次在办公室看见的那个吻
她喝了一口饮料,拿起剩下的华夫饼小口小口地吃,又尝了一块西多士,挖了一勺布丁,甜味塞满了唇齿间,心情豁然明媚。
微凉的夜风拂过庭院,摇曳着青竹叶子沙沙作响。
江虞斜靠在长椅上,长腿交叠,眼皮微垂,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仍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仿佛雕塑。
脑海中闪过纷乱的画面,明明已经久远,想起来却依然像是发生在昨天。
十九岁是她命运的转折点,不错,人人都可以看百科,人人都知道她在那个年纪孤身一人去巴黎闯荡,人人都钦佩她的勇气,称赞她吃得苦中苦,艳羡她成为人上人。
但没有人知道,在十九岁车轮碾过的昨天,十八岁,她被扒了一层皮后才从地狱爬出来。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会考上理想中的大学,选一个有前途的专业,按部就班地读书、毕业、工作,一辈子独身到老。
高考那天,她被冰冷的铁链拴在房间里,哭喊、挣扎,无济于事,手腕被磨破了,殷红的血渗出来,没有人理她。
别人在考场上奋战,她在家里绝望流泪。
别人查分数填志愿,她收拾行囊滚出去。
从小县城到大城市,路途遥远,她拿着高中学历,偷偷存的两百块钱,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没有然后了。
过去了。
十九岁确实很小,在外闯荡确实很辛苦,但她没上过大学,答不出自己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金丝雀有资格过问她的私事吗?
真是不听话
江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来,心绪渐渐平复,她放下酒杯,转过身。
小朋友正在大快朵颐。
华夫饼吃完了,碟子里还有两块西多士,她捧着布丁,因那杯子是圆锥形,底部很窄,要吃到最后一点点必须用勺子使劲挖。
她小脸微鼓,努力地挖呀挖,活像一只贪吃的小仓鼠。
可爱极了。
江虞看着她,嘴角情不自禁往上扬,心一点点软下来,生出了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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