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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绾只觉呼吸间一股幽兰寒香袭来,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那只手雪白的像上好的白玉石一样剔透,虎口处是一个已经结痂的“绾”字,此刻也因着用力裂开了,有血珠渗了出来。
而后,她被拥入一个带着寒意的怀抱中,拥抱很大,像是将她整个人团团包住一般,一只手护住了她的后首,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身。
鞭子重重抽在了身前人的背上,他的身躯微颤了下。
乔绾眨了眨眼睛,自从母亲死后,再没有这样抱过她了。
这样一个,全然保护的姿态,抱着她。
乔绾只觉心口有什么在用力跳动,经脉里的血欢快地奔涌,不像是初见时的惊艳,反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忙伸手扶着慕迟:“你怎么样了?”
说着就要察看他后背的鞭伤。
慕迟摇头浅笑,轻声道:“公主忘了,奴不痛的。”
他将手从她的腰间不经意地收回,不着痕迹地站好。
“就算不痛,那也是伤了。”乔绾走到慕迟身后,看着那道长鞭划破了长袍,泛着道血痕,所幸并不严重。
她愤怒地看向景阑,刚要开口,手被慕迟不经意地拉了下,很快,刚刚碰触便已经松开。
乔绾想到他的伤,瞪了一眼景阑,顺势牵起慕迟的手就要朝外走,下刻却又想到什么,走到已经被人搀扶起来的李振跟前,冷冷道:“道歉。”
慕迟眼底的幽沉微滞。
李振这一次看清了局势,扫了眼四周,不情不愿地对着慕迟低下头:“抱歉,慕迟公子。”
慕迟浅笑,没有说话。
乔绾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拉着慕迟离开。
毓秀阁内一片死寂,景阑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处,手里还攥着乔绾的软鞭。
方才他分明只想擦着那恶毒女人的脸颊过去,顶多留一道红痕,谁想到那个没有半点功夫底子说的男人不怕死地冲上来,还刚好撞在鞭子上。
门外将军府的下人才赶过来,还没跑进来便干嚎:“少爷,您没事吧?”
景阑阴沉地看了眼下人:“没看见小爷就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下人尴尬地笑笑,低下头注意到什么:“少爷,您这是什么?”
景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他的腰封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绯红色的香囊,想来是趁他不注意塞过来的,随便一抽便拿出来了。
香囊看起来就是女子的东西,有些年头了,却干干净净的,以银线绣着一枝梅花,散发着淡淡的梅香。
而香囊的右下角,是歪歪扭扭的“绾绾”二字。
“这不是长乐公主的香囊!”下人惊呼。
绾绾,正是长乐公主的闺名。
周围躲在柜台后的不少人也纷纷看过来。
方才长乐公主和这位少将军可是狠狠地打了一架,如今又留香囊……
景阑飞快地反应过来,猛地将香囊攥在手中,狠狠地打了下人的脑袋一下:“胡说什么!”
说完阴沉着脸朝外走,身后的马尾连带着红珠子晃动着。
他心中却不断思忖,那恶毒女人定是在刚刚对他诡异一笑时,趁他分神将香囊挂在他身上的,但她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难道方才她在欲擒故纵?
越想景阑越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然为何当初圣上宣她入宫后,便起了给他和她二人赐婚的念头?定是那恶毒女人对圣上说了什么。
想他也生得俊美不凡玉树临风,她对他芳心暗许也实属平常。
可他是万万不会喜欢她这般蛮横无礼又出手狠毒的女人的。
景阑冷嗤一声,看来在圣上彻底打消给他赐婚前,不能掉以轻心。
作者有话说:
慕渣:我给老婆牵红线。
景狗:呵,那恶毒女人定对我芳心暗许!
绾绾:一对狗东西。
、碰触
乔绾离开毓秀阁后,心中仍旧又气又恼,可想到方才慕迟将她死死地护在怀中,又有一股欢愉的慌乱,却又在看见慕迟微白的脸色却还说“不痛”时,变成翻涌的酸疼。
五味杂陈。
最终也没有心思再闲逛下去,干脆令马夫回了公主府。
乔绾今日并未让倚翠跟随,只让她去宫里把最好的太医请过来。
倒是凑巧,二人刚到公主府门口,便见倚翠领着太医令张太医朝府中走,见到乔绾忙要跪下行礼。
乔绾忙免了张太医的礼。
幼时母亲还在世时,当时还是医正的张太医是唯一一个勤恳为母亲治病的太医。
而今张太医已近花甲之年,蓄着花白的山羊须,背微微弓着,平日鲜少出诊,想必若不是倚翠拿着她的令牌,张太医也不必走这一遭。
几人进了寝殿,乔绾命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张太医、她与慕迟。
', ' ')('乔绾不懂医,便坐在一旁看着张太医察看慕迟后背的鞭伤。
袍服已经烂了,只隐约露出里面渗血的痕迹,张太医看了一会儿道:“只是寻常的皮肉伤,还请这位公子将衣裳褪去,上药也方便些。”
慕迟迟疑了下,微微垂眸:“奴身份卑微,不敢劳烦大人。”
乔绾皱眉。
她素来鲜少在意旁人在自己跟前的称谓,却不知为何,现下听着慕迟自称“奴”,竟觉得很是刺耳。
张太医笑了笑:“公子既是公主的贵客,自没有卑微的道理。”
慕迟长睫微敛,这一次并未多说什么,缓缓将袍服与中衣褪去。
饶是见惯了伤口的张太医都不禁吃了一惊,那片如上好白玉的背上,那个鞭伤反而是最不起眼的一道伤疤了。
肩头两道肩骨上,像是被铁钩刺穿的两个暗红的痕迹,横七纵八的刀剑之伤,如被人折磨得死去活来过。
乔绾也被震到了,知道他身上的伤痕很多,却从未想过,他后背竟也这么多。
好一会儿她才察觉到什么,深深嗅了嗅:“你没用我给你的白玉膏?”
白玉膏自有一股清凉的香气,对外伤和伤痕作用极大。
她身子弱,伤着碰着便极易伤风发热,乔恒便赐了她许多白玉膏。
慕迟垂下的双眸微变,却很快如常:“公主今日带奴买衣裳,担心衣裳贵重,恐弄脏了。”
“弄脏了也不过几件衣裳。”乔绾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她。
说着,她又拿出一瓶白玉膏给张太医看了看:“张太医,用此药可好?”
“自然。”张太医自是认识白玉膏的,此药膏名贵,能极快令伤口滋生新肉。
知道白玉膏管用乔绾便放心了,转念又想到一件事:“张太医,您给他把把脉,看看他……”
她本想说,看看他怎么会不知疼痛,可不知为何,她觉得慕迟似乎是不愿意旁人知道他身体的异常,话到嘴边改了口,“看他可还有其他病症。”
慕迟原本森然的目光微定,抬眸沉沉地凝视了她一眼。
张太医应了下来,手指搭在慕迟的腕上,好一会儿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怎么?”乔绾心中激动,若是张太医真能诊治出来,到时对症下药,这慕迟便得按照约定好的“爱慕她”了。
慕迟的指尖也动了动,看向张太医。
张太医缓缓收回手:“这位公子的脉象紊乱,怕是害了热病,且……”他看了乔绾一眼,“这热病应当已经烧了十余日了,若是常人早已意识不清……”
乔绾一怔,转头看向慕迟,下刻也顾忌不了其他,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可他的身子是冷的啊。”
“可能是自身寒气入骨,或是……以往中过毒,”张太医说出自己的猜测,“不过这位公子竟未曾有异常……”
乔绾心口一紧,看来张太医并未医出慕迟不知疼痛。
可下刻,她看向慕迟淡淡的神色,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心中更酸涩了。
她之前还觉得不知疼痛不是坏事,如今才知,这不是恩赐,而是惩罚。
他连自己伤了病了都不知,不能说出自己的病症,不能道明自己哪里痛,若是哪一日他不经意害了病受了伤,若无人关心,他连自救都无法,只能感受着生命流失,直至死去。
却连自己因何而死都不知晓。
不知为何,想到那个画面,乔绾突然觉得很难过。
张太医仍在道着:“……幸而这位公子得天保佑,并未有大碍,我开副方子,每日煎服,喝上十日便好。”
乔绾点点头,派人送走了张太医,又将药方交给倚翠煎药。
屋内只剩下乔绾和慕迟二人,慕迟拿过一旁的衣裳就要穿上,下瞬却被人阻止了。
他微微侧眸。
乔绾凑到他跟前,失落地说:“张太医是太医署医术最好的大夫了。”
若是他都医不出慕迟的不痛之症,那其他人更不可能。
慕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颔首淡笑:“无碍。”
乔绾看着他的笑,就像雪山青莲上覆着的最后一层薄雪,带着颤颤巍巍的破碎感,脆弱又惊艳。
“我给你上药吧。”乔绾突然道。
慕迟面色微变,抬眸看向她。
乔绾却已经拿起一旁的白玉膏:“不用担心弄脏衣物,大不了重新买就是了,”她对他眨了下眼睛,“难道你是在骗我?”
慕迟瞳眸有瞬间的寒意涌现,转瞬却已春暖花开:“公主说笑了,只是公主千金之躯……”
乔绾大喇喇地摆摆手,随后皱了下眉,又咯咯笑了两声,认真道:“虽不知为何,我觉得你应当不愿意旁人知道你身子的奇异之处,府中只我知道,所以也只能我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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