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离开了那间只有我一个人的豪华双人房。我狼狈地乘计程车,打电话给刘敏聪。计程车才刚抵达蓝星酒店,刘敏聪就很够义气的出现在我眼前。他虽然穿成衬衫西裤,光鲜得很,但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未睡醒。
「崔逸向,你去哪里了?」
因为还在人多的大街,我隐晦地说:「我跟心上人度过了一夜……唔,现在不算心上人了!」
我付了钱,痛着屁股滚出车厢,刘敏聪马上大皱眉头。金主大人果然够义气,他虽然一脸不情愿,彷彿透视到我的皮肤涂满了男人精液,但还是二话不说地扶起我。
「真威啊,连这种事都干出来了,下一次要干什么大事?」
我乾笑回答:「没有下次了。」
后来,我跟这个最信任的好朋友陈述昨晚我跟哥哥的荒唐事,刘敏聪托腮倾听,直至惨事去到尾声,他才无聊地发表感想:「……你应该将性行为部份略过不说,我对男人与男人如何性交没有兴趣。」
「耶?这是他最过份的地方啊!」
「所以,你不是怨他负了你,而是怨他弄痛了你的身体,是吧。」
金主大人下了个无情的结论,把我的人格完全贬低。
我也不跟他争论了,崔子行不但伤了我的心,现在也追加了伤害我的屁股这一确凿事实。
由于屁股的伤,我想回s市也有心无力,只能继续待在我最讨厌的t市里,静静待在酒店里养伤,终日躺在床上,认真地跟大学原文书拚个你死我活,跟腿上的手提电脑一起玩游戏,以各种手段忘记哥哥和屁股的痛。
刘敏聪住在我隔壁房间,但他很少找我玩,我也鲜少踏进他的房间。他来t市也有自己的事要办,明明跟我同年,他的大人式社交生活却是我难以理解的。
两天后,我总算能够四处走动,但感觉还不适合长途跋涉,只好认命。当天中午,刘敏聪难得地跟我到餐厅用膳。
他一边啃意粉,一边说:「你姐在找你。」
「咦?你碰到她了?」
「她打听到我要跟宇集物业的经理吃饭,专程来扮巧遇,最后还给我塞了她的电话。」
「哇!连我都没有乾姐姐的电话耶!臭金主,你想对我姐下手?」
他不耐烦地托金丝眼镜:「她拜託我,劝你快点回家,你的家人全部都联络不到你。」
我没有告诉家人我的住处,也拒绝接听来自老家的任何电话,他们发的短讯我也全数无视。对我而言,「老家」这个名词,等于金钱来源和许许多多的麻烦。
哥哥正是因为「老家」两隻字而离开属于我们两人的小木屋。
我点头:「崔丝缕找不到我,就找金主大人吗?嗯,一定是订婚礼上,我们被视为最佳搭挡啦!嘿嘿!我们是最合拍的台柱和金主耶!」
刘敏聪白了我一眼:「错了。你姐非常富有想像力,将我定位为你的监护人。」
「金主大人是台柱的监护人,这很贴切呀!」
「我刚才说的是经过修饰的句子,她的原句是:崔逸向是隻可爱的小鸡,我是你的母鸡。」
「……才不是啦!」
「嗯,我也压根儿不想成为你的母鸡。」
金主大人抖了一下,大概是回想到崔丝缕的现场形容吧。他默默地低头扒了几口饭,才回到原来的话题。
「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你姐?她找你找得满急,有重要事。」
「她有说是什么事吗?」
「她说这是最.高.机.密。」
刘敏聪可爱地把食指放在嘴前,扮演着完全不符合他形象的角色。我想乾姐姐一定在他心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没有联络崔丝缕,一来是我仍然不想跑动,二来是我不想再看见跟崔子行有关的人,例如是崔子行的乾姐姐。饭后我在房间静心看书,追赶这段时间丢失的课业,要不是大学那些教授都没有点名制度,我早就当掉了。
一个多小时后,我对着原文书猛打呵欠时,刘敏聪二度出现在我眼前。他一向冷静得像机器人,现在居然喘着气,彷彿刚刚从山顶奔跑下来,肯定有问题。
「崔逸向,你哥好像出事了。」
「他会有什么事,我的屁股就出事啦!」
炮完这句我就察觉我失言了。如果没事,刘敏聪不可能会这么紧张,他不是小题大做的人。
所以,哥哥是真的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不好的预感砸到我胸口。
刘敏聪关上房门后,将我抓到房间内部,然后靠到我耳边,刻意压低嗓子,那气息还承载着刚运动完的火热。
「我刚查了,你哥在订婚礼之后就人间蒸发,没有人见过他。」
「欸?他……他失踪?」
「不清楚,他可能失踪了,或者被藏起来了。」
「我、我不懂。」
刘敏聪疲惫地坐下来,声量依然轻得有如羽毛:「一个刚订婚的人,他应该留在伴侣身边。但是他没有回去跟未婚妻一起住的房子,也没有去女方家拜访过,更没有上班上学。你觉得他发生什么事?」
他发生什么事?我哪知道他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崔子行不在我的身边,也不在任何人的身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哪一天不见的?」
「我不清楚,还在查。」刘敏聪微微一顿,略有深意地望向我:「你的家人找你,怕是为了这件事。」
咦、咦……
我匆忙拿出手机,将老爸老妈的短讯打开来看,没有详情,全都是叫我赶快回家,有急事。
不会吧,哥哥不会有事吧,人都这么大了……不行,这种自我安慰完全无法让我放心。回归s市之前,我要知道他的消息,我一定要见他。
刘敏聪帮我拨了乾姐姐的电话号码,不一会儿,手机震出了崔丝缕永远慵懒娇媚的嗓音,在今天特别令人不耐烦。我跟她约好,压抑住身上的痛楚,快步奔去外面召了计程车。
临走前,刘敏聪很贴心地为没带钱包的我塞了钱,说了句「有事记住要打给我」。
我从车窗看着他的身影,再一次确定:他真是我崔逸向一生最好的朋友了。
来到约定的快餐店门前,崔丝缕也刚好抵达。
黑色长裙飘飘,高跟鞋也带着主人式懒洋洋的氛围荡进来,但崔丝缕的神情严厉。身穿正装,挽着手袋的她也许是公事忙到一半就赶来,她亲暱地叫我一声「小向」,然后抓着我上了公车,还帮我付钱。
我们坐在公车最前排,她握着我的手看向窗外,并未发言。好,要冷静点……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
车子渐行越远,被她抓住的手已经冒汗,好几番想开口,我却说不出任何话。下车后,她拉着我进入一座大厦,升降机差不多飆到最高层后开门。
崔丝缕掏出一揪钥匙,小声说:「这是我住的地方,进去谈几句。」
在进入前一刻,我还以为里面一如老家的奢华宽敞,老头子、老妈等人都会在里面,大家忧心忡忡;事实上,这里是很普通的住宅,室内静悄悄的,半隻人影都没有。
我坐在沙发上,她一边拿出杯子盛水,一边说:「小向,子行不见的事,是聪告诉你的?」
「是。」
「果然呢,刘家真是神通广大。」
我压下澎湃的情绪,儘量冷静:「我不是来听你讚刘敏聪的!哥哥到底怎么了?」
她把杯子端到我面前,待我摸向杯耳,她才缓缓说:
「子行入院了。」
「什么?怎、怎么回事?」
崔丝缕低下头静默不语,几秒后秀眉一蹙,她才坐在我身边,满脸悲伤地看着我。
「大前天晚上,子行回到家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用生果刀割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