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确如她所猜想,郑侧妃听说朱奕岚出的事后去探望,朱奕岚便对着母亲哭天抹泪地诉苦,说自己是好好去向姐姐赔礼还送了燕窝,最后怎么就害得大姐夫出事她一概不知,她那里存有泻药是阖府共知的事,想来就是姐姐姐夫蓄意栽赃给她。
郑侧妃先入为主信了自己女儿,此时听了何菁的话又如何肯信?她只当是何菁巧言狡辩倒打一耙,一时更加怒不可遏,忍不住抬手一掌朝何菁扇过去。
何菁看着她怒气升腾,早就在防备着她会动手,见状撤步一躲,郑侧妃的手掌仅仅在她脸前扇过一阵凉风。
“菁菁!”邵良宸的惊呼自院门口传来。
为了争取时间,何菁叫簧儿去通知朱台涟就是安排了下人套车送她去的,朱台涟闻听后急着赶来,也是叫下人牵了马,与邵良宸分乘坐骑飞奔过来的,是以两下里时间都很快。
邵良宸一步转过影壁,正好看见郑侧妃想要掌掴何菁的一幕,忍不住惊呼出口。
何菁躲过郑侧妃的手,转头见到邵良宸与朱台涟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她顿时释然一笑——自己面前这点麻烦她根本没当回事,一直挂怀的都是他的安危。只要见到他平安回来,她心里就什么挂碍都没了。
不妨郑侧妃一掌打空,怒气更盛,跟上一步朝她狠狠搡了一把。何菁眼望着邵良宸毫无防备,被她推得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这一摔不但手掌在冷硬的砖面上搓破了皮,更是感觉到肚腹之中随着震动升起一阵绞痛之感,就好像五脏六腑都缠绕在了一处。
邵良宸与朱台涟见状赶忙快步过来,邵良宸去扶何菁,朱台涟则是上前一记窝心脚,将郑侧妃踹倒在了地上。
郑侧妃都顾不上被踹得疼痛,直接傻了:“你敢……敢打我?”
“你这种不识好歹的蠢妇,我只恨没早来打你!”朱台涟神色语气阴冷如冰,森然骇人。郑侧妃被他这眼神一瞪,就更傻了——这一次是吓傻了。
桃园的下人们方才也同何菁一样,都是看见邵良宸来了被吸引了注意,才未来得及阻拦郑侧妃推倒何菁,这时便立刻分做两团,一边围拢何菁查看主人的状况,一边来帮着拉起郑侧妃,看似拉架劝架,实则是为防着郑侧妃进一步撒泼大闹而拉偏架,郑侧妃自己带来的几个下人早都被挤到一旁靠近不来。
王长子竟对郑娘娘动了手……动了脚,这些人也都发着懵,有些不知所措。虽说郑侧妃只是个庶母,可好歹也占了个“妃”字,朱台涟当面骂她几句就已算是不留情面了,竟然将她一脚踹翻?这种事,怕是整个大明朝也难找第二件。
邵良宸想扶何菁起来,何菁却蜷着身子发着抖,根本起不来身。她一向个性坚忍,一点都不娇气,平日里有些小灾小病都能忍着不露痕迹,从未有过如此失态,邵良宸十分惶恐:“菁菁,你怎么了?”
何菁打着颤道:“我肚子疼……疼得厉害……”
邵良宸立刻联系到她前些日的不规律出血,心头为之重重地沉了下去,连忙将她抱起,吩咐旁边下人:“快请太医来!”
朱台涟皱眉望着他抱了何菁进屋,又转头去看看院里乱作一团的人们,有心提醒几句,稍作迟疑之后,还是作罢了。
宗室府邸里的乌糟事儿数不胜数,今日这点子事又算得了什么?连前日向下人封口都是多余,到了今日这步田地,还用的着害怕家丑外扬?!
随便一想,他便觉得无趣得要命。
任由郑侧妃的下人们去拉她扶她,朱台涟不再理睬,也跟着挑帘子进了桃园正房。通向次间的门帘挂在金钩上,朱台涟自行步入,烟翠正从里间匆匆走出,险些撞在他身上,一见是他,忙蹲身福礼道:“王长子。”
朱台涟朝里面望了一眼,通向梢间卧房的帘子撂着,看不见邵良宸与何菁,他便低声问烟翠:“二妹妹景况如何?”
烟翠愁眉苦脸道:“二小姐出了……出了不少血,棉裙都湿了一片,已有人去请了太医,奴婢正要去打热水。”
“你快去吧。”朱台涟闪身让了她出去,朝里间走了几步,心里挂念得厉害,却又觉得自己不便进去,一时迟疑不定。
忽听里面依稀传出何菁轻轻的问话声:“二哥找你,所为何事?”
邵良宸回答:“没大事,你省些力气,别问了。”
“你告诉我……告诉我我才好安心,他到底为何找你去?”
她声音虚弱得很,却又异常殷切,似乎再听不到答案,她就要急得哭出来了。朱台涟心下暗叹,没再听下去,寂然踅身而出。
郑侧妃很可能是专门打听到二姑爷被叫走,才趁此机会上门找茬,若非他唤走了二妹夫,就不会出这事了。
第65章 终极告白
于太医被匆匆请来, 何菁与邵良宸都不是在乎避嫌的人, 索性敞着幔帐,就让何菁歪在靠垫上由于太医诊脉。
“二小姐这是小产了。”于太医诊过脉后道。
邵良宸与何菁在此之前便已猜到了几分,听了此言还是同样心头一沉。
“会不会留下病根?”
“会不会影响生育?”
两人同时问出, 前一句是邵良宸问的,后一句才是何菁的。邵良宸心乱如麻, 若非顾忌着太医在跟前,真想冲口朝她大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能不能生孩子?那算得哪门子大事!”
于太医人至中年, 年岁不足半百, 清癯的脸上神色并不凝重,闻听此言,更是尽力缓和了神情道:“两位不必过虑, 依下官看来, 二小姐景况并无危急之处。这种初初怀上身孕便小产的情状十分多见,常是由于这一胎没有怀好, 身子自行将其弃之, 于年轻妇人是常有的事,对身子的损伤极小,不少妇人都会将其当做寻常月信,连发觉都不曾发觉。二小姐身体底子也还算壮健,休养一阵也就恢复如初了。”
邵良宸勉强松了口气, 何菁却仍不放心:“于太医,我原先看过大夫,人家说我本就体质寒凉, 不易受孕。有过这一遭,会不会将来更不易怀上,或者,怀上也很容易小产?”
于太医捋着胡子笑了笑:“二小姐,体质寒凉只是不易受孕,又不是一定不能受孕,不然您又怎会有此小产一事呢?况且您这寒凉体质不是天生的,而是前几年受凉所致,是以并不顽固,经过这阵子调理已大有好转。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次小产是坏事,可也是好事,足见您的寒凉之症并不严重,不会再影响将来受孕。只要您这阵子好好将养,不会有事的。而且据我所知,反倒是有过这种小产的妇人,将来才更易好好怀上孩儿呢。”
见到何菁依旧蹙着眉,显见不大相信,于太医又道:“自然,这是大事,您不放心听我一家之言也属正常。良医所的吴太医与刘太医都是我的前辈,回头您差人请他们来一并瞧瞧,也好安您的心。”
“您说的也是。”邵良宸客气应着,没好意思说,他方才已经差人去请那两位太医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只请一个。只不过那两位太医今天不当值,下人去到家里请,一时半会还来不了。
于太医提起一旁圆桌上的毛笔开着方子,语气随意地道:“还有件事,二小姐自己当有所感,您这小产其实前几日便有了症状,正如我先前所言,是因为这一胎没有怀好,身子自行摒弃,并非今日跌倒所致。今日遭遇,只是使得出血加剧,也加剧了痛感而已。此事如何回禀王爷与郡主,只凭二小姐一声示下,我无有不从。”
言下之意,如果他们想把这事全都栽到郑侧妃头上,他也很乐于效劳。郑侧妃近些年来在王府内实在人缘差得要命,况且今日看来,她必定倒台在即,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于太医也不吝落井下一块石。
听说并非郑侧妃的主责,邵良宸心底压着的火气消了几分,不再那么想把郑侧妃乱刀分尸了。他叹道:“事到如今,我们哪里还有心思琢磨那些?您如实回禀好了。”他觉得二哥那一脚已经够郑侧妃受的了。
“凭什么呀?”何菁倒不干了,“不是她推我所致,可也是因为她才多让我受了这些罪啊,就去告诉父亲和姑母说,是她把我推小产了!”
看过不少宫斗宅斗文里把流产栽到别人头上的案例,何菁从未想到自己也能有这样的机会,亲身体会了才觉得,能给个坏人栽赃竟是一件很爽的事儿。
如果真是自己好好地怀了孩子被郑侧妃一把推没了,何菁非得联合老公想方设法把郑侧妃弄死不可,这一得知并非郑侧妃的责任,自己却有机会让她背锅,何菁没了报仇雪恨的沉重感,就一门心思地为以恶制恶感到爽快。
不管怎么说,是郑侧妃把自己推得摔了一跤,就算肚子疼不全是郑侧妃的错,可屁股疼总还是呢!不能叫她一点责任都不负吧?这口锅就叫她来背!最好一举把她打到翻不了身,省得等自己和姑母都走了,那女人又要兴风作浪。
于太医稍稍僵了一下:“二小姐,容我说句实话,其实您今日跌这一跤虽说难受了些,可实际反倒促成您体内污血及早排出,对您将来体质复原、再行受孕生育,实是好处居多呢。而且若非此事提醒,您未加妥善将养,也说不定会留下些许病根。”
何菁皱紧眉头:“那难不成我还该谢她?”她强忍着才没出口骂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