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46节</h1>
于太医又笑了:“那自然不是,我便回禀王爷说,您是今日摔跌导致小产。不过您若是还要请那两位太医看诊,可要记得嘱咐他们,免得到时我们三个口径不一。”
说话间方子已然开好,于太医又嘱咐了几句休养事项,便起身告辞。
他还没等出桃园的院子,便遇见吴太医与刘太医一前一后地进了门来,三位同僚碰了面,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家同样供职王府,遇上主子情况紧急一并过来看诊也不稀奇,互相招呼过后,于太医离去。
另两位太医分别为何菁望闻问切了一番,说辞都与于太医如出一辙,何菁与邵良宸听后才终于安了心。
等送走了太医们,绮红进来报说:“王爷与郡主都遣了下人过来询问,说是本想亲自过来探看,又怕二小姐精神不好嫌吵,请二小姐就诊之后务必给个准话叫他们带回去,好叫王爷与郡主娘娘安心。”
邵良宸便将方才与太医们都达成一致的说辞对她说了一遍。
何菁端详着绮红:“脸上抹药了吗?方才我也忘了,该叫太医也为你看看的,嘴里都硌破了吧?”
绮红脸上已经大体褪了红肿,听了这话,她有些鼻子发酸,直接给何菁跪下了:“二小姐,我没事,方才我听见大伙儿都说,咱们定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才遇见您这么好的主子,见奴婢挨了打,竟然当场就打回来。那会儿……都怪奴婢脑子钝,都看见郑娘娘对您动了手,竟还未防着她推您。”
“快起来吧,我踢了她的奴才还没什么,你要对她动手,谁晓得事后会不会有人追究,到时我又能否罩得住你?事情过去,就不必提了。”
邵良宸问道:“我还忘了,二哥是何时走的?他没留下什么话?”
绮红答道:“王长子方才一直留在对间等听消息,是向太医们问过了二小姐景况,才刚走的。”
邵良宸与何菁均感意外,三个太医轮流会诊已经耗了一个多时辰,二哥竟是才刚走的?
待绮红告退出去,何菁问:“二哥唤你过去时,你真看不出他究竟用意为何?”之前邵良宸已经为她说过了在朱台涟处说过的那两句话,仅仅那点对话,什么也看不出来。
邵良宸摇摇头:“不过,他对你极为关切是显而易见的。一听说郑侧妃来找你,他即刻吩咐人备马,与我一路飞奔过来,而且,你知道,我总不好对郑侧妃动手的,那时看见她推倒你,二哥过去就是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啊?他……踹了郑侧妃?”何菁眼睛都睁圆了,讶异非常,她那时只顾倒在地上忍痛了,根本没心思留意周围。纵是她一个没在王府住多久的现代人,也知道二哥对郑侧妃动了手是件多不寻常的事。
“是啊,看那意思,他对你的关切简直不在我之下。”邵良宸非常确定那不是装的。
何菁怔了片刻,方道:“可是,倘若真被他得悉你的身份,他真能为顾念我,就对你手下留情么?”
这问题邵良宸也答不上来,只得道:“那就尽量不让他得悉我的身份。”其实心底里,他还是总觉得二哥已经知道了。
两人互握着双手,相对沉默,心里都在为同一件事沉重:这下一时又不能回家了。
何菁忽然笑起来,抚了抚他的脸:“你别这么愁眉苦脸,至少还有一件好事,如今知道,我还是能生孩子的啊!”
对照方才太医们的说辞,她很快想起了前世听过的“自发小产”。
大学时还有个室友与男友同居就出过这样的事,当时就以为是月经不调,出血不止,身体也没多少感觉,本想去医院开点补铁药改善贫血,被医生留意到,才查出是小产。那室友也吓了老大一跳,担忧会影响以后怀孕,当时医生也说没事。结果人家等到毕业后与男友结了婚,没几个月就怀孕了。何菁那时要能晚死一个月,就应该能看见室友的宝宝了。
那时就听那室友转述过医生普及的常识,说“自发小产”是种挺常见的现象,简而言之就是因为这一次受孕的精卵有着缺陷,被身体自动抛弃掉了,是种孕妇的自我保护机制。似乎也能从侧面解释为,这样的体质实际很容易受孕,所以才会有更高的几率形成不良受孕状况。
方才那后两位太医也说,这次小产正说明她身体无碍,养好之后,对将来受孕不会有影响。如此看来,她不但能怀上孩子,还是挺容易怀上的体质,何菁此时确实是欣喜多过了烦恼,连对郑侧妃的厌恶都抛诸脑后。
邵良宸却哭笑不得:“你怎还在想这事?生不生孩子怎就那么重要?要是咱俩人不能长长久久地在一块儿,有了孩子又有什么好?”
“那总还是能有的好。”何菁拥着被子,脸上血色都没几分,却还喜滋滋的,“就是要委屈你,怕是有些日子我不能陪你逍遥快活了。”
年纪最大的吴太医最后很隐晦地表示,至少要“休息”半个月,如果能坚持一个月更好。
邵良宸一点也感染不来她的好心情,长长叹了口气道:“别说这阵子,在咱们平平安安回到京城家里之前,我都不会再与你行房了。”
无论太医再如何强调此次小产对身体的损伤之小,他都无法释怀。损伤再小也是损伤,单看她方才疼的那样子,出的那些血,他也不会觉得那损伤可以无视。
除了最初那日的两次以外,他们后来这些时日行房之时,他都着意最后体外解决,可也明知那样并不保险。说到底还是太过贪恋个中滋味,就一直怀着侥幸,不但没克制着些,还十分放纵,这些时日除去她不方便的时候之外,他就没空过几天,还有时一天都不止一回。若非如此频繁,说不定就不会有这回的事了。
他现在为往日的纵情悔恨都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计较要受多久的委屈?真恨不得返回到过去,揪住那个放纵**的自己揍上一顿才好。
何菁靠着靠垫静静望着他,心中思潮涌动。
或许换做这时代的其他夫妻,值此当口,妻子根本无需担忧丈夫在自己身体恢复之前会受什么“委屈”。那些男人可以纳妾,可以随手把丫鬟睡成通房,还可以去逛青楼妓馆,有的是纾解的办法,即使妻子一辈子都恢复不来,他们也不会受这种委屈,而且是自心里,就不会觉得那样做有什么对不住妻子。
贾宝玉爱林黛玉爱得要死要活,也没耽误他睡袭人。
可何菁现在觉得,自己这男人就不会。
这是种奇妙的想法儿,似乎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畏首畏尾,担忧他总会再有别的女人,自己爱他太深,将来难免会有伤心失望的一天。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也未曾听过他什么许诺,心里便开始觉得——他不会。
是真的不会吧?
邵良宸见她望着自己不言不动,若有所思,便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何菁手上与他五指相扣,很认真地问他:“你是真的不会再要别的女人了对不对?即使我生不出孩子,甚至……即使我得了病,再也不能与你行房,你都不会去碰别的女人,对不对?”
渣男们总会拿着生理需求说事儿,就好像不找个女人做那种事他就得憋死,女人月信一周能把他憋死,女人怀孕几个月更能把他憋死,甚至一辈子只跟一个女人做那种事他也会憋死,所有的出轨都只是为了不被憋死的求生本能罢了。
其实出轨与否只取决于他对妻子的感情与生理需求之间的权衡取舍,只要足够重视妻子的感情,舍不得妻子有一点伤心,他就能管得住下半身,忠心不渝的男人也有过那么多,真有哪个被憋死了呢?
邵良宸颇觉感慨,她终究还是问出来了,对他直问出口,总还是比闷在心里、自行臆想一个答案,要好得多吧?这至少说明,她已经对他有了很大的信心,或者说,她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期待多得一个他的肯定回答,来做定心丸。
一直沉重的心情竟随着她这一问轻快了许多,邵良宸原是坐在床边的绣墩上,这时站起身,挨着她靠到床头,让她倚在自己身上,语调轻快地道:“这事我空口无凭地说出来,又如何能取信于你呢?不如……”
他说话间捋起左手的衣袖,一探右手,取过圆桌上方才太医开方子用过的毛笔来,就着上面未干的墨汁,在自己的左臂上刷刷写下“今生只有菁菁一人”一行楷书墨字。
“回头我将这行字刺在手臂上,将来若有变心负你的一天,你便来割掉我这块皮肉,如何?”
何菁定定地望着他,良久未动,最后,对于这番决绝又重口味的表白,她只给了一字评语:“呸!”
她抓过他左臂来狠狠去抹那些墨字,发觉墨已干了抹不掉,就舔些口水在手上再用力去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