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脸上青不是白不是,讪讪道,“老爷子,我错啦,下回一定改!请您监督!”
花绫子从后院入了丰乐楼,走到大堂里,两个男子正杵在柜台跟前,冲着伙计发脾气,“你们东家呢?怎么还不出来见我!”
小伙计满脸堆笑,弯腰好言相劝,“您二位稍等,不如先吃着包子,我们东家今天在,六爷已经过去请了,保准一会儿就来。”
“哟,还六爷?花绫子混得不错嘛,好大的架子啊!”
“谁呀这是?上我这儿吃包子您里边儿请!要是找茬,咱外面说话,别扫了旁人的兴!”花绫子毫不客气,在二人身后回了一句。
等这两个听见响动转过身来,她倒是噎住说不出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谁来啦?
薛重这个人大概是第四章或者第五章就提到过的,连贯不上的亲们可以往前翻一翻哈。
作者还在日更哟,有木有很努力?嘿嘿,求收藏喽,么么哒。
☆、第二十章
两个高个子男人,左边一袭青衫且风情万种的是秦州名角儿万莲红,另一个她不认识,通身穿麻布葛衣,满脸络腮胡,就留着鼻孔出气和眼睛看人的地方。这俩见到花绫子,皆是欣喜异常,“果真是秦州第一包的花掌柜!给咱秦州百姓长脸了!”
一开口,浓浓的秦州方言,听着亲切。花绫子浅浅一笑,“什么风把你们吹到京城来了?”
络腮胡子不高兴,两眼一瞪,射出一道精光,“哟呵,京城九道门,只许你来不许我们进呐,花大虫你翅膀硬了,连秦州老乡都不认了?”
这声音有些沙哑,可仔细听听,就辩出来了,花绫子眼前一亮,拽住大胡子的袖子,满脸欣喜,“七——表哥!”
她还算机灵,知道人多嘴杂,花老七在京城危险更甚从前,对着乔装改扮的七叔换了称呼,直接将辈分拉平了。
花老七吃了闷亏,哼一声,大喇喇坐下,“花东家,老乡来了,还不上包子?”
万莲红看着叔侄两个斗嘴,没所谓笑笑,坐在花老七旁边道,“我也是听城东刘老爷家三姨娘说起,才知道你们几个月前来了京城。”
万莲红在京城待了有一年多,这之前也曾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一直没稳下来。当时秦州戏班里有个唱丑角儿的小子,是地道的京城人,说他这么有天赋,待在秦州巴掌大的地方也混不出更好的名堂,不如趁着年轻上京城来试试,没准能更红火。
万莲红当时犹豫不定,因为他看上了包子铺的女掌柜花绫子,舍不得离开,想娶她为妻,谁曾想被对方好一通羞辱,如此一来,秦州已经没有待着的意义,索性收拾了金银细软,独自一人进京。起初在小戏班子落脚,打杂跑龙套,有一回唱堂会补了青衣的缺,结果被有名的祥顺和戏班子挖过去,捧红了做台柱子,逐渐声名鹊起。
他本不知道花绫子也来了京城,只猜测她可能嫁给了耿直憨厚的吴大壮。不过自打上个月开始,刘富贵的侧室王姨娘,经常来戏园子里听戏,一来二去,发现台上的旦角儿竟是同乡万莲红,于是搭上话,说了两句。交谈中,王玉娘提及还有个同乡在金鱼胡同开家包子铺,味美价廉,希望他得空的时候可以去捧捧场。
他听得眼睛直突突,女同乡卖包子,十有八九就是花绫子了。不过他不大敢去,和花绫子闹得那样尴尬,再去脸上只怕挂不住。巧的是,戏班子前几天雇了个秦州口音的男人干活打杂。那男人一眼就认出了他:“万莲红?你小子竟然跑这儿来了!”
因为从前在一起喝酒票戏的情分,万莲红对花老七的乔装改扮选择了守口如瓶,借着花老七给的胆量,陪同他一道来丰乐楼寻花绫子。
万莲红将如何遇到花老七简单地跟花绫子梳理了一遍,吃着包子,连番赞叹,“王姨娘说的果然没错,真是人间美味。”
认出万莲红的时候,花绫子的表情还有些不自然,他俩这算个什么关系呢?万莲红当日拂袖而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不过看人家泰然自若地品尝包子,心结也就慢慢打开了,听他提到王玉娘,淡淡嗯了一声,问道,“王玉娘过得还好吧?”
“还不错,出手很阔绰。”万莲红笑笑,“一场戏唱下来,光扔上台的彩头就够人捡半天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全然把花老七晾在了一遍,花老七哼一声,“我说东家,你不能因为他长的好看,就不搭理我吧,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如何跋山涉水历经千难万险来到了京城呢?你这是明显的重色……轻哥啊!”
“你胡说什么呀?”花绫子恼了,瞪花老七一眼。
万莲红无奈笑笑,起身道,“今儿晚上还要唱戏,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咱们改日再聚。”
花绫子点点头,亲自将人送出大门口,并叮嘱伙计装了一食盒的什锦包子给他,“留着晚上饿了吃,要是吃着好,借着万老板的名头替我宣传宣传,权做同乡帮扶,绫子先谢谢了。”
“好。”万莲红没客气,接过食盒,临别之际,突然生出了一点点的落寞,转身笑道,“绫子,有空来听戏,最近都唱《穆桂英挂帅》,还有《水漫金山》,你若是喜欢,来了打个招呼,我叫人安排最好的座位给你。”
花绫子扬了唇角,梨涡微漾,“好,有空一定捧场。”
送走万莲红,她转身回了大堂,花老七一笼包子已经见底,向她招手,“再来一笼什锦的!”
“没了,刚送出去,别的行吗?”花绫子坐在花老七对面,支着下巴问。
“绫子,不喜欢人家,就别给人想头,你这不是害人么?!”花老七摇摇头,对着花绫子小声嘱咐,随手将伙计端上来的小笼冬菇鲜肉包一口塞到嘴里,谁知吃得太猛,噎住叉了气。
花绫子忙给他顺背,又喝了一大碗清汤,方才好些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明白不?”花老七翻个白眼,打了好几个嗝儿。
“明白,明白!”花绫子坦然一笑,也放低声音说道,“表哥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根本不会喜欢他,我只是喜欢听戏。......谁还没个喜好呢?你也真是的,听风就是雨。”
“那就好。..绫子啊,以后表哥就依仗你享清福喽,”花老七吃饱喝足,美美伸个懒腰,“床在哪儿呢?表哥我要好好睡他一觉!”
花老七自然而然留在了丰乐楼,对外自称是花绫子表了几表的傻表哥。他当日离开,在外面跑了三个多月,想着风声大概过去了,再回到秦州的时候,找不见花绫子的人影,花家包子铺租给别人,改成了面馆。小面馆的老板热情地告诉花老七,她侄女带着王玉娘一同上京城了。
他无处可去,早先因为哭丧挣钱的原因,把嗓子弄的哑了好长时间,到如今都没恢复彻底,这营生没法再干,索性豁出个胆,来了京城。花绫子是他唯一的亲人,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打拼,还真让人放心不下。
话分两头,陆锦这两日实在忙碌,腾不出空去找花绫子,便打发石头亲自替他去看,石头接了这苦差事,偷个懒,到了下午才不情不愿地去了,谁知今儿这一去,还真发现点东西,回来慌慌张张的,不似往日,进了书房,见到陆锦就喊:“公子喂,出大事了!”
“怎么了?快说快说!”石头平时还算稳妥,这么一咋呼,陆锦就坐不住了。
“今儿丰乐楼来了花掌柜的两个同乡,”石头跑得满头是汗,受不住,随手就将陆锦搁在案上的湄潭翠芽给喝了,这才顺利口气,又继续道,“哎哟可亲热啦!”
“同乡啊...”陆锦放下手中书卷,不以为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绫子姐姐人生地不熟,遇见同乡高兴,这很正常啊。”
“哎哟我的好公子喂!”石头恨不能凿开他脑袋瓜子,仔细看看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我说的不是高兴,是亲热!”
“......怎么亲热了?”
陆锦不明白,或者说不大相信,能堂而皇之的让石头看见,到底是怎么个亲热法?能有当初他和绫子那样亲热么?
“那两个男的,一个是掌柜的远房表哥,他就跟大爷似的,坐那儿吃包子,让花掌柜的给他捶背捏肩,两个人嘀嘀咕咕挨得很近,哎哟给我气的!他还大言不惭,说让花掌柜的以后养着他,这成什么了?这不就是面首,小白脸么?关键他也不白,长一脸毛,你说…花掌柜的不喜欢你,那也不能好这口啊….”
陆锦又坐不住了,“——不可能!姐姐怎么会喜欢他?她喜欢的….应该是我!”
“公子你别激动,我还没说完呢,”石头自顾自地给自己添了一杯茶,看陆锦面上不愉,忙推到他跟前,讪讪一笑,继续道,“其实我也怀疑过,这个也就罢了,毕竟也算兄妹。可还有一个,你知道是谁吗?......万莲红!祥顺和班的台柱子,到咱们府上唱过堂会!你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