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越是被吓醒的。
他摀着胸口喘气,张欣欣的笑脸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要知道,他们道士不会随便做梦的,修行到了一个境界,他们无时不刻保持六根清净的状态,睡着时不会受到杂念干扰,所以若是道士做梦,如果不是梦见过去的事,十之八九都带有预知性质。
胡子越先前就因为做了一次预知梦,才得以跟江靖嵐换身体,所以这回他的惊吓程度可想而知──这件事有可能会真的发生在不久的将来。
如果、如果他当真与张欣欣结为连理,那他们的孩子是不是该叫做胡费费?他想像几年以后,他们一家三口(或更多口)一起出游,路人指着他的孩子说,天啊,他长得好像巨石强森呀……
呸呸呸,我在想啥?胡子越甩了甩脑袋,可终究无法把张欣欣那张脸甩开,他决定了,这次不打电话,他要直接去找花道长,明天就去。
「所以说,人家哪里惹到你了?」花道长停下手边的游戏(他竟然会玩overwatch!),满脸不耐烦地看着胡子越。
胡子越跪在地上,心里很不是滋味,十分鐘前他已经把对张欣欣的所有不满全都讲出来了,感情这花道长完全没听进去。
「身强体壮,又会骑车,性格独立自主不扭捏,跟你挺像的不是?而且人家又那么喜欢你,她来我这都拼了命地说你的好话呢,你俩怎么就合不来呢?」
像?她跟我很像?胡子越一张脸都快比锅底还黑了,花道长你说说,我跟那头猩猩有哪根毛像了!原来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个样子吗!
「咳、道长,像不像是一回事,事实证明了我跟她完全不是同一路人。我俩要是真勉强在一起,肯定也走不下去的,您可不希望我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婚吧?」
胡子越是铁了心不愿意了,所以这回话也讲得特别直白,花道长听了面有难色,因为胡子越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孩子的性格他很清楚,如果硬逼着他结婚,到时候不是离婚的问题了,有可能直接逃婚成为落跑新郎倌。
这样他该多没面子呀!他花道长活了快要二百岁,可不能让一世英明毁在这门亲事上,这叫他以后怎么混下去啊。
「那不如这样吧……」花道长眼睛转了几圈:「你就自己去跟欣欣她爸说唄!」
「蛤?」胡子越顿时失去语言组织能力。
「对啊!这事儿最初是我跟她爸决定的,你不能光说服我这边呀!要是我跟他说,他还当我不愿意,要让人家信服的话,你自己去说最保险啦!」
花道长说得很轻松,其实只是把最麻烦也最丢脸的活丢给胡子越去做而已。
胡子越咬着下唇,没有回话,花道长又刺激他:「怎么?有困难?唉唷,平常在街上跟人逞兇斗狠,一到这种关头就成了缩头乌龟啦,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任何一个男人被怀疑「是不是男人」的时候,铁定都是会生气的,这是关乎自尊最脆弱最敏感的一根神经,胡子越当然也不例外,他猛地站起来,指着花道长说:
「行!我就说服他给你看!」
花道长露出赞许的笑容。
一个星期后,来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刻,胡子越站在一间道场的大门前,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这是张欣欣她爸爸开的道场,教的是跆拳道还是什么胡子越不清楚,因为外面就只掛了一个写着某某道场的看板,特神祕。
其实他有点害怕,张欣欣身材这么伟岸,他爹岂不是又更上一个级别,那就不是猩猩,是金刚了。
胡子越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推开门进去,柜檯小姐看见他,跟他说张先生不在,现在是吃饭时间,还没讲完,整个世界忽然暗了。
有某物体阻挡了光线,把胡子越跟柜檯小姐都笼罩在阴影之下,胡子越心跳漏了好几拍,他知道,肯定是金刚来了。
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完全不出他所料,眼前的男人跟张欣欣长得可说是一模一样,只是比她更壮硕、个头大了一号,理个大光头,两隻手臂都是刺青。
金刚瞇起眼睛看着胡子越:「你找我?」
……费玉清的声音。
胡子越无语,你们家人都这样的吗?声音跟画面不同步,我要抗议!
「嗯?你难道就是我女儿那个男朋友吗?嘻嘻……本人比照片好看啊……」金刚摸着下巴打量胡子越,后者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他赶忙辩解:「我们不是那种关係。」
「别害羞……嘻嘻嘻……」金刚猛地勾住胡子越的脖子,把他连拐带拖地拖进一间办公室里,与胡子越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你来找我做什么呢?」金刚笑吟吟地问,胡子越打了个冷颤。
「我……」他说出了在心中演练无数遍的台词:
「我觉得吧,我配不上您家闺女。我也没啥特长,到处给人抓鬼,赚不了多少钱,以后连有没有房子住都不晓得。欣欣要是真跟了我,那也太受罪了,我希望您能谅解……我绝对不是嫌弃她,相反的我觉得她真的挺好,我希望,为了您女儿的幸福着想,能取消这门亲事。」
说罢,他还给金刚鞠了躬,事实上他说的这些全是扯蛋,他才不甘做个小道士过一辈子,但他自己赚的钱只想给自己花,这么贬低自己只是为了儘快脱身。
胡子越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一个好的父亲是不可能拿女儿的未来打赌的。
「唉,你也太客气啦!你的事老花都跟我讲过了,何必这样说呢……」金刚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