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香也是奴婢在衣箱里发现的,香饼还余了半块。”
夕琼小声向文华熙低叙一路见闻,那魔主班师回朝,自是威仪赫赫,镇守都城的祝火将军率众出迎,七七四十九名击鼓手以长戈击鼓作舞,连天喧闹里洞开了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魔族正值冬日,王都郊野枯萎的蒿野花花瓣皱缩,隐约可见曾浓郁过的暗紫,夕阳烈烈泼洒了天幕,黑压压的城门上竖满枪戟。
魔族立王同神族不同,并无门第世袭。前王驾崩之时,大萨满的祭台上会燃起天命之火,被选中的天命之子在原野上搏命争斗,最后活下来的一人将高扬用战败者白骨捆成的箭矢,向着祭台不灭的火种射出最蓬勃的一朵蒿野花。
故此魔族部族间的权力博弈虽也激烈,却无法**涉王权。更兼之女性一样悍勇自由,联姻的作用也就极为有限。
这也就是为何魔主到了如今年纪,仍然没有一位王后。
夕琼皱眉,慎重道:“魔主喜怒无常,宠妾虽多,却都没有什么位分,时常还随手赐给大臣。后宫只有一位皇妃,是角弓将军的亲妹,狴犴一族的宗女。”
文华熙缓缓思索:“你打听得很清楚。”
夕琼促狭地自嘲:“一身修为不能施展,听墙根的本事倒还在。”
文华熙低叹:“看来我们也只能在这深宫求生了。”他无奈地理了理过长的衣袖:“只有宫装……?”
凶荼的笑声踏了进来:“你既然伺候本王,自是本王的妃妾,宫装很适合你。”
魔主换了身礼服,一样是冠冕加身,身后提灯的宫监和侍卫排成了长列,泥雕木塑般地镶满了长思殿中的夜幕。
执事内监已白了头,还紧闭着双眼,躬身轻语:“陛下,皇妃还等着您过去。”
凶荼不耐地挥了挥手:“就说本王醉倒在夜宴上了,让角弓去看看他妹妹。”执事内监犹疑一刹,终究长鞠一礼,不敢抬头,带着侍卫鱼贯而出。
他跨过门槛时眼睛依然紧闭,却一步未错,文华熙这才确定他是盲人。
凶荼看着他,笑,将十二章纹的敝膝重重掷在了地上。
“陛下,您喝醉了。”
“嗤,借醉才有由头离席……嗝儿!谁、谁说本王醉了!本王分明没醉!”
他枕在了文华熙膝上,文华熙替他揉按着鬓角,修长十指温和地卸下了魔主头顶沉重冠冕。凶荼自己是不会更换繁复礼服的,群臣欢宴又少不得正装,揪着领口闷得浑身痒痒,宴无好宴,还不如来看看他的俘虏。
文华熙吹灭了几盏灯烛,醉酒之人便不会觉得刺眼。接着他又添了一小剪的香,扶着凶荼的头,服侍他饮了一杯温热的水。
凶荼晕陶陶的,醉眼明灭间只见文华熙容颜慑人,教人只是盯着,便能浑忘了呼吸。
他疑惑地摸着文华熙的脸,只疑心这不是世间真实存在的人。大皇子温柔地垂下了眼睫,挤了温热的帕子,耐心擦拭着他汗涔涔的额头。这举动更让凶荼感到恍惚了,尊贵的皇子竟然这么会伺候人?
文华熙在他看不清的瞬间阖上眼:“从前照顾醉酒的人……照顾习惯了。”
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平日严肃端方,打了胜仗才敢酣醉一场,狂态尽显,次次都是他在侧亲手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