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澜待他们看完,收起册子,继续刚才的话题:“杜昭曾说,最叫他觉着对不起汤啸的还不是耽误了汤啸的前程,有一年汤啸在密州边界微服公干,救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那女子孤苦无依,加上感激汤啸,自此便跟在他身边,照顾他饮食起居,两人日久生情,汤啸动念想要明媒正娶她为妻。”
明月托着腮听谢平澜说话,这和讲故事也没差嘛,真想听他这么一直讲下去。
“谁料就在这当口,密州军派出去的密谍接连出事,汤啸怀疑是自己身边出了问题,当时情况十分危急,他便将贴身伺候的,包括那女子在内,一共四个人全都杀了。”
“啊!”明月全未料到好好一个风花雪月的故事结尾竟然如此血腥,不禁发出一声低呼。
白策和关嘉亦跟着一齐变了脸色。
只有谢平澜还心平气和,抿了口茶,道:“我同你们说这些,不是要揭汤啸的隐私,而是叫你们知道,此人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行事之狠辣,也不是寻常人能猜度的,同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
诸人一齐点头。
要照这么说,这汤啸之狠比之孟黑有过之而无不及,孟黑那是狠在明面上,姓汤的是玩阴的,说翻脸就翻脸,叫人措不及防。
明月不禁有些担心谢平澜:“你也小心,看来杜昭身边也不是那么好呆的,你还准备去么?”
在座的没有外人,谢平澜冲她笑了笑:“等处理完了邺州这边的事之后,我便过去看看。”
明月默然。
该说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天色不早,白策觉着他带着明月出来一整天,也是时候回去了,问问谢平澜最近都会住在灵岩寺,起身告辞。
关嘉要随他们一同回去,传话叫车夫先去套车,再叫上程猴儿和隋顺两个。
明月找了好几年的人,如今心愿得偿,只觉着不知怎的稍稍一坐天就快黑了,还有好多话都没有机会说,心中颇为不舍,手缩在袖子里不住把玩那枚金印,暗自安慰自己道:“算了,这与安兴那回分别不同,知道他住灵岩寺,我在大化这段时间随时都可以来看他。”
她起身跟在白策身后默默向外走,却不知自己低着头,一声不响的样子看上去分外可怜。
“隋小姐!”谢平澜叫她。
“啊?”明月回头。
谢平澜被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脑袋里一晕,竟忘了自己适才想要同她说什么。
“什么事呀?”明月不闻他说下文,面露疑惑。
这会儿不但是明月,足足三双眼睛都在望着他。
谢平澜微感窘迫,轻咳了一声,道:“借一步说话,叫他们两位在外边等等你,我同你说下那印的事。”
他说得含糊,哪想关嘉和白策一早知道他将世子金印给了明月。
两人会意先行离开,明月转身,将手藏到了身后,戒备道:“世子金印?你想说什么?”
谢平澜不过是临时找了个借口,看她这样子有些好笑,温言道:“想必你已经听说了,顺德侯府另立世子,那印其实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谁说没用处了,你休想要回去!”明月想也不想便道。
谢平澜见她这凶巴巴的样子,眉毛都要立起来,愈发像被抢了食的幼猫幼虎,忍笑道:“你喜欢就留着好了,没人与你争。我不过是刚才突然想起来身上还有一封我姐夫的亲笔信……”
吕飞白的真迹!
明月望着谢平澜虽然没有说话,眼睛里却满满都是“我想要”的期待,以致谢平澜刚开口时还隐隐有些不舍,这会儿竟觉给她也挺好。
他将那信拿出来,连着信封递给了明月。
即使前些日子他一直徘徊于生死之间,颠沛流离,这封信依旧保存得很好,信封上别说沾上血,连点污秽都没有。
明月也跟着慎重起来,小心接过信,迟疑道:“给我了?”
谢平澜微微颔首:“你不是想要?他的手书只这一封了,再多了我也没有。”
明月低头取出信来。
信不长,只有两页纸,文魁星吕飞白的字如他的文章一样卓尔不群,勾捺间充满了力量。
明月匆匆扫过,心头如受重击,方知道谢平澜为什么如此珍视这封信。
这竟是吕飞白决意行刺之前写给谢平澜的信,是他的绝命书。
信上他只简单交待了一下自己欲效古之布衣之士,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对为什么要刺杀皇帝一字未提,剩下的大段文字都是回忆他同谢平澜的姐姐由相识相悦到婚后的幸福时光。
哪怕这个时候,心怀死志的吕飞白仍将这封信写得文采斐然,叫人动容。
那这封信对谢平澜的意义……
明月只觉自己心跳得扑通扑通的,不敢再想下去。
到是谢平澜见她眼睛有些发红,开口劝她道:“文字有灵性,不要过于沉溺于悲文当中,受它的影响。”
明月重重点了点头,将薄薄的两页纸按在胸口上。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这封吕飞白的信这么重要,她一定要好好收起来。
至于答应贺老的嘛,等以后有机会认识王子约,再跟他要王渊的墨宝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发~
第57章 游说
明月和白策先将关嘉送回到他落脚的地方, 又带着随从在附近的街市上溜达到黄昏, 方才返回“王府”。